安晨与赵青一同坐在随军的马车内,他替赵青把过脉之后便叫赵青好好休息,自己先琢磨方法。

从赵青的脉象上来看,情形的确不容乐观,他的元气正在一点一点的流逝。

这应当是从出生就有的通病,从他所读过的医书上所知,这类病叫做“天衰”。人受于天地,半生半衰,非仙药不可医。照理说得此病的人虽平时身体差了点,但活到三十岁还是没问题。但以赵青的病情来看过应该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想必是日夜操劳国事所致,安晨看了一眼熟睡的赵青,面容消瘦,他除去人皮之后就是一架人骨。

安晨从随行的口中得知,赵青是个皇子,前几日因和其当太子的大哥政见不合,便发誓要亲自出征征讨辽兵,只可惜心系天下却无奈身体有恙,这几天昼夜劳累,才使得他的病情恶化到如此模样。

自古以来,后宫争宠,殿前夺嫡,安晨不愿去管,南韵的存亡他也不在乎,但他敬佩忠义之人,童大叔顾小家,是忠义,他要救。赵青顾天下,是忠义,他更要救!既然寻常草药不能救治,那他就亲自为赵青炼制一炉仙丹。

古本的丹方中记载着一种元气丹,是用于修仙者补充元气的丹药,修仙者虽能驾驭吐纳天地的灵气但毕竟还是血肉之躯,虽感觉不到冷暖病痛,但还是会身体亏损。修仙之人都是如此,更何况一介凡人?修仙之人都能补充,更何况赵青呢?且这丹药虽是下阶,但要用于寻常人应当是绰绰有余。

安晨拨开窗帘看着不远处的白峰山,心里略有些担心起来:现在也不知道童大叔那边怎么样了……

赵青不仅将童大叔放了,那些有家室之人也统统准许回家。但无奈这仅仅治标不治本。军力不足始终存在,这些人此次能好运脱身,但下次假若没有安晨,没有赵青,他们还是会被强行抓取充军,世道无情,谁也无可奈何。

安晨脑中现在还回荡着童大叔的表情,是愧疚,是感激,五味俱杂。

童大叔是个好人,所以安晨还向赵青提出了个条件:白峰山上有土匪作恶,这些都是亡命之徒,自然是没有什么顾忌,若抓去充军就再适合不过了。就这一点也不枉费兵力去清剿,这样一来正好报答了童大叔的救命之恩。

想到这里,安晨取下脖间的玉坠把玩在手中,和爹娘一别已有四年。这四年他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变成真正的男子汉,正如现在,他甚至能左右天下。

在这个陌生的国度,他不知道以后的路究竟还有多长,冥冥之中的安排总在他不经意间就出现,虽然很突然,但却一次也没有让他失望过,这应就是就所谓的机缘吧……

路开始颠簸起来,看来已经出了城,南韵与大辽的边界离边城并不远,没过一会儿,马车就停了下来。

在马车内就能听到外边嘈杂的脚步声,安晨跳下马车,这里是个略高的小山丘上,走势奇特,左右皆是崇山峻岭,无论前进后退,都是下坡。此时兵卒们都忙着搭建临时帐篷,他们脸上污秽不堪,神色憔悴,显然是刚刚从前线兵败撤回。士气低落。

“如此不堪,怎么打仗?难怪会败。”安晨小声嘀咕道。

“嗯,是有些不堪。”不知何时,赵青也下了马车,他脚步着实是轻,就连安晨的顺风耳也听不到。

安晨脸色微红,他已听出来是赵青的声音,他不喜欢在别人背后说坏话,更不愿意被别人听到。

众兵卒看到安晨和赵青,眼中皆带有一丝疑惑,甚至还有羡慕之意。能在军营里穿着干净整洁,本来就是一件令人羡慕的事。

这时,领头的副官下马走到赵青面前行了一礼并道:“还请公子随我移驾本营。”

赵青点了点头便随着身后,边走着,帐篷越来越密集,搭建好帐篷的兵卒就原地坐下休息,有的甚至直接就躺在满是灰尘的地上呼呼大睡,这情景比起乞丐也就只差他那一身盔甲了。

安晨微微皱起眉头,他本想向赵青举荐边城外的乞丐,这当兵好歹也有一口饭吃,可如今却没想到当兵不仅要上场杀敌,还要醉梦沙场……

“先前不是说军队驻扎在白沙江旁,怎如今却换扎在这儿了?”赵青冲着副官问道。

“这个,属下也不是很清楚,这一切要问黎将军才是。”副官回答道。

赵青欲言又止。这时远方不远处的帐篷内走出一个半百老人,一身玄铁盔甲,发丝已是黑白相间,胡须散乱,但即使是这样,他的眼神依旧是那么孔武有力。他一见赵青,连忙加快了脚步。

“哎呀,小公子真的来了呀!”老人说着便要行礼。

赵青连忙将他扶起,说道:“黎将军,不必见外。”

黎将军微微一笑道:“想不到小公子还记得我这个老丈人。”

“我那野丫头,没有跟来吧?”黎将军问道。

赵青摇了摇头道:“他听闻我要上前沿,死活要跟着我来,说是想您老人家了。”

“也不枉我含辛茹苦将她带大,这丫头。”黎将军内心一阵欣慰。

赵青含笑点头,想要说什么,可刚要一开口,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黎将军一见此情形,焦急道:“你看我,明知道公子身体不好,还在这久嘘。快些随我进帐篷吧。”说完,他又向身边的随从吩咐道:“快些去请仇大夫来。”

赵青摆了摆手,示意不用人去搀扶,自己却强忍着咳意。

这时安晨扶住了他的手,一股真气从他的手臂流入身体,痛苦瞬间便消失不见。赵青惊讶的看着安晨。安晨给他使了一个眼色并说道:“赵大哥,我扶你吧。”

他相信赵青能感受出来,这一切也不用他多说,他的气息只能暂时给他压制住痛苦。他虽然敬佩忠义之人,但却不看好倔强的人。

同时,他还发现一件有趣的事,在随军一行人中,除了赵青的随从之外,他还发现了一个奇异的的人。

那人比不过其他随行的军人,身材矮小,但却皮肤雪白,五官也是异常的秀气,她应是个女人,而此时那个女人正穿着军服隐匿在身后的军队中。

安晨回头瞟她一眼,正好与其四目相对。他一直深信自己的眼睛比嘴巴还厉害,并不是因为他看得远,而是他的眼神比嘴巴还能说话,若那女人不笨的话,应该能感觉得到他的意思。

他将赵青扶至帐篷内,便帮他脱下了身上的狐裘,这一举动让本是赵青的随从很是不解。随从一脸鄙夷的看着安晨,怎的,刚来就要抢饭碗?

安晨瞪大着眼睛看着那随从,眼球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转,随手将狐裘扔给了他,内心不由一笑。些个太子皇子想着怎么争夺皇位,些个小妻小妾想着怎么顺位摆正,就连随从的小厮之间也有为名为利的争夺,当今世道,着实可笑。

没过一会儿,帐篷的门帘被掀开,一个中年模样的男子提着一个药箱走了进来。想必就是仇大夫了。

仇大夫不苟言笑,一脸严肃,无论是黎将军还是赵青,只是稍稍行了个礼,就一把抓过赵青的手腕开始把起脉来。

黎将军勉强笑了笑,对于仇大夫的性格想必也没有人不知道,一把倔骨头。

片刻,仇大夫那副严肃的面容终于是放下了,取代地是是一副无奈的表情,他不知当讲不当讲。

“仇大夫,你是我南韵一带鬼医,这病如何?”黎将军问道。

仇大夫脸色微红,叹了口气缓缓道:“都传仇某能为鬼治病,实属荒唐,恕仇某学艺不精,断不出公子的病。”说着,便要收拾东西走人,就在这时,赵青却开口道:“仇大夫且慢。”

“李福你们都出去罢,我有要事要与将军和仇大夫商谈。”赵青说完,便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安晨退出了帐篷,他眼神一片清明。他明白,这仇大夫想必也是一代鬼才,他怎么会断不出赵青的病呢?

或许只是身在军营说话不便罢……再看看眼下的兵卒,士气低落,倘若知道亲征的皇子已是个将死之人,军心定会动摇,若真是这样,南韵便真的大势已去。

安晨和随从李福被分到同一个帐篷里,在军营中这已经是上等的帐篷,至少还有两张干净的床。

安晨倒床就睡,他从这个世界醒来,已经三天没有合过眼,虽然感觉不到丝毫疲倦和饥饿,但他还是想静静地躺下来思考一些事情,躺着,总比坐着舒服。

他又将自己昏倒前所经历的一切仔细回想了一番,他一直有个大胆的想法,自己会不会就在剑仙阁内?

剑仙阁包罗万象,无奇不有,为何就不能存在一个世界?或许阁主的目的就是让我在这虚构的世界中好好修炼一番呢?

他突然觉得自己想法太过大胆了,倘若这真的是一个虚构的世界,那么这世界中的花草树木,山山水水都是不存在的?他吃过阿离做的饭,摸过河里的鱼,从这些小事看来这里也不像是虚构。

他甚至还杀过人,那感觉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这一切真实地不能再真实……

静想之间,安晨进入了梦乡,他梦见了爹娘,他还梦见了绿莺,薛管家……如果在在一个世界中连梦都那么真实,又何谈世界虚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