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香几乎是太仓最早谈跨国恋爱的女孩儿,在这之前,只有在苏州实习的时候看到过跨国恋爱,连她都有过某种误解,此刻,她自己变成了主角,面对种种猜疑和误解,还真有点哑巴吃黄莲的滋味,但每当她觉得心里有许多委屈的时候,霍恩的坚定和温柔都会让她无比欣慰。

太仓这座小城不算大,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紧密,绕不出去三个人就有熟人,陈明香在这里长大,只有大学期间离开了三年,但她的朋友并不多,雅格在太仓也是非常热闹的餐厅,很多太仓的同学都会在这里遇到她,也有些高傲的人对她的这份职业表示出不屑,苏萌是为数不多的愿意和她来往的儿时同学,陈明香渐渐地和苏萌的联系也多了起来,她把和霍恩之间的事,经常讲给苏萌,或许因为苏萌也在德企工作,某种程度上可以帮她解惑。

苏萌和吴欣断联之后,走出自己的舒适圈见到的第一个熟人就是陈明香,她自然地把陈明香看得不一样,特别是陈明香的豁达影响了她之后,何况又把恋爱的秘密和她分享。她也愿意替陈明香分忧,她主动去接触公司里的德国工程师,发现他们和她除了谈工作之外,从来不谈私事,哪怕她故意提及私事的时候,人家也会回避,有点不像她从别处了解到那种开放前卫的西方人。

她把这些情报时时地通报给陈明香,陈明香一边听一边对苏萌说,“萌萌,你说我这样打听他们德国人的消息,是不是对霍恩的不信任啊?”

这句话问住了苏萌,她点了点头,“好像是有点不太好,还是要你们自己去了解彼此。”

“嗯,爱是付出,不是说,爱出者爱返。”陈明香给自己打气,她脸上的幸福是隐藏不住的,苏萌笑着对她说,“看你那一脸幸福,就不要自寻烦恼了,瞻前顾后,又要多生事端,多年与德国员工共事的经验告诉我,他们没那么多心思,有什么说什么,很坦荡,就是有一天不爱你了,也会直接告诉你。”

“那还是不要直接告诉我吧,我可接受不了。”陈明香苦笑。

苏萌被她逗笑了,“真受不了你。”

从此,陈明香坠入爱河。苏萌觉得自己还在河边徘徊,好几次和周立哲互发消息的时候,她都想直接问个清楚,可是每次打好的字母,又被她删掉,从来都没有按下发送。国人是含蓄的,很多事也坏在这含蓄上面了。

马上就要到春节了,苏萌问周立哲,他们几个在德国怎么过春节。周立哲回答她,他们三个被上次遇到的那位优秀的女孩儿邀请,他们一起过年,斯图加特有很多中、国人。

苏萌又沉默了。

周立哲也没想到,吴欣会邀请他一起过新年。

异国他乡,吴欣给她认识的所有国内的朋友发了共同过新年的邀请。每年她都会发出这样的邀请,只是这一次,她把在飞机上刚认识的周立哲也带上了,周立哲告诉她,他们有三个人,吴欣仍然热情地邀请他们。

周立哲和夏海丰、李长浩三个人非常开心,这种感觉大概只有离乡的人最有体会,何况,他们是在德国。德国总公司同意他们在中。国除夕和春节这两天放假,庆祝属于他们的节日。三个人早早就买了一些食物赶到吴欣那里。

吴欣也邀请了冷若非和彭悦,还有几个她后来认识的中。国人,他们都聚在吴欣的小公寓里。因为吴欣的成绩不错,加上实习收入和父母的资助,她已经能负担起一个小公寓的租金,而这也是她来德国搬的第五次家,她想在这里一直住下去,她在厨房里忙碌,准备了很多可以做中餐的食材。

客人们陆续登门,冷若非带了一个中、国结,她对吴欣说,那是她的教授送给她的,因为她的教授是个特别喜欢中、国文化的人,所以在这样的节日送给她一个大大的中、国结让她装点节日气氛,她把中、国结挂在吴欣公寓客厅的窗户上,中、国红立即让这间屋子更有中、国年的感觉了。

彭悦也来了,他神神秘秘地说,他弄到了中、国的白酒。

“你从国内带出来的?”冷若非很惊讶,毕竟那不止是一瓶中、国白酒,还是著名的茅台酒。

彭悦笑着挠头,“本来是想送给我的导师的,可是总不好意思送出手。”他很敬佩他的教授,虽是心存感激之情,却觉得任何物质都会侮辱了他这位导师的人格,所以这瓶酒,他在斯图加特珍藏了很多年。

接着又来了几位来自中、国北方城市的朋友,最后到的是周立哲他们三个人,他们三个和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见面,很礼貌地问吴欣是否需要帮忙,吴欣对大家说,“虽然包饺子是中、国北方过春节的习俗,但在外国的人的认识中,好像也成了中。国新年的某种象征,所以,我们今天也准备包饺子。”吴欣让周立哲他们三个人和面,虽然他们不会包饺子,可是和面这种手上的技术活,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三个人力气大,很快就把面团揉得像棉花一样软了。

人多、分工明确,很快一条饺子生产线就形成了,有条不紊地合作,热气腾腾的饺子很快端上桌子。

他们打开了彭悦那瓶珍藏的好酒,虽然他们在坐的所有人都没什么酒量,但那天的意义不同,尤其对在异乡的他们来说,更加不同。

“可惜,我们没有钢琴,不然可以听非非姐的现场演奏了,非非姐可是未来的钢琴家。”吴欣看看手表,“还有一个小时,就是国内敲钟迎新的时候了。”

“我带了我录制的碟片。”冷若非把碟片拿出来,吴欣用自己小小的CD机播放,那张碟片里录制的都是中、国的曲目,他们当中有人对钢琴曲还很陌生,但那不影响中、国人骨子里都刻进的中、国旋律,只要听到那些旋律就莫名的亲切。

那天,不会喝酒的他们个个面若桃花,神情向往,心中的家人和他们热爱的土地。

刚过了中、国的十二点,各自开始给家人打电话恭贺新年,随后,他们又在一起彼此祝福。周立哲说,“这大概是我们在德国的最后一年了,谢谢你邀请我们过了一个难忘的新年。”他把酒杯递向吴欣,吴欣笑着拿起酒杯和周立哲碰杯,一饮而尽。有些相遇就是人生过客,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甚至来不及细细品味。

“我们还会再见的,因为我也是太仓人呀。”吴欣笑着说,夏海丰和李长浩也举着酒杯凑过来,“为太仓干杯!”

“为太仓干杯!”

“你不是太仓人吧。”李长浩对夏海丰说,夏海丰直说,“不是吗?我以为我是。”

“你不是上海人嘛?”

“哎呀,上海和太仓零距离。”他用手做出一个零的手示。

四个人都笑了,“太仓?”其他几个人都看着他们,“很多德国企业都去了太仓投资。”其中一个来自西安的朋友说道,他刚刚入职,也听说自己的企业会去中、国投资,就是在太仓。

“对,我们就是克恩中、国公司过来培训的。”周立哲接道。

“太仓在哪里?”问话是来自中、国西安的男士高义生。

“江苏苏州太仓。”李长浩略带酒意,笑嘻嘻地告诉他,几个太仓人会心一笑。

“哦,原来在江苏啊。”四个人笑得更深了,只有他们懂,他们在笑什么。

“如果我们公司到太仓办厂,我也想申请回国。”高义生一脸严肃地说着。

“欢迎欢迎,欢迎人才回太仓。”夏海丰这个上海人伸出双手握住高义生的手,“到时候可以找我们三个人。”

周立哲和李长浩点点头,“是啊,欢迎你们都到太仓来创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