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会面对陈家来说,也是一种考验,特别是陈明香的奶奶,一个连普通话都不会说的七十岁老太。陈家的亲戚们站成一排,看着向他们走过来的霍恩和陈明香。霍恩身材高大,陈明香走在他的身边显得格外娇小。那时候乡下来个外国人,还是有点稀奇,别人家的院子里也有人出来看,看陈明香找的外国男朋友。
陈家的老宅是一座三层小楼,小楼外面有一个八十平方的大院子,院子里有鸡棚,不像西方人的院子里都有个漂亮的花园,这里只有一小块种着小葱的土地,余下的,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只在角落处堆着一点干柴。陈家人都在院子里,陈父和陈奶奶走在前面,陈爷爷就坐在客厅内等,没有出去。看到霍恩从大门进来时,大厅内的光线都被遮住了一半儿似的。
霍恩看到陈家的人站成一排看着他们,他手里拎了很多礼物,这也是他听同事说过的中式礼仪。他们来到陈家人面前,霍恩用刚和陈明香学过的汉语说,“大家好,我是霍恩。”别扭的发音,听得陈家人忍俊不禁。
陈奶奶一看,笑了起来,直用方言说,“这是费翔吗?”看来费翔是三代人的偶像。
所有人都哄笑了起来,只有奶奶和霍恩不知所以,陈明香大方地向奶奶介绍:“奶奶,这是霍恩,我的男朋友。”
“不是费翔?”奶奶的耳朵不太灵光,又引得众人大笑。
本以为的一场三堂会审,就这样在笑声中变了味道,霍恩笑容满面地给奶奶一个拥抱,奶奶高兴极了。第一次见霍恩,陈家人都觉得这个外国人看起来很随和,虽然语言不通,可他对谁都保持微笑,笑是人类最好的语言。陈明香要跑来跑去地给他当翻译,陈父原本打算吓退霍恩请来的亲戚们,不知不觉被这个大个子的魅力吸引,成了霍恩的盟友。霍恩倒像是来娘家做客的姑爷,而这样其乐融融的时刻,陈父也好像被感染了。
陈爷爷已经听说了孙女的男朋友是个德国人,虽然太仓的德企已经很多,但老一辈对这种形式的经济接受得比较慢,全然不懂对他们的生活会有什么影响。
客厅里摆放了半圈红木沙发,加起来能坐七八个人,其他人都搬了椅子在外面一圈坐下,一群人坐在一起像是要开重要的家庭会议一样。霍恩有点不适应地看看陈明香,但他还是尽量保持从容,陈明香坐在他身边,怕他紧张,她想挽住他的手臂,又怕长辈们笑话,只好拍拍霍恩放在膝盖上的手,轻声说,“没事。”
陈父是陈家这一辈的老大,在陈家很有地位,除了陈明香的爷爷奶奶坐在主位,陈父坐在客厅的次主位,霍恩是客人,坐位在正中央,好像也是为了方便所有人都能看到他。陈家二十几口,除了几个年纪小的,都在屋子里了。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陈父开口直奔主题问得陈明香脸都红了,“爸,我们刚谈恋爱。”
“翻译。”陈父低头命令女儿,陈明香尴尬得不知如何启齿,但她必须准确表达父亲的意思,这场谈判对他们俩很重要,她如实翻译给霍恩。
“只要您同意,我随时都想娶她。”霍恩用英语说的话,陈家老人听不懂,陈明香能听懂,还有几个年轻人的晚辈勉强听懂一两个单词,她惊讶地看着霍恩,霍恩倒是笑着对她说,“翻译。”
陈明香哭笑不得,刚想翻译,又觉得难为情。
“他说什么?”陈父追问。
陈明香只好把霍恩的话如实翻译过来,连陈父都没想到霍恩会这么主动,“在我们国家结婚就是一辈子,不能轻易离婚。”
“爸!”陈明香不想翻译了。
陈父板着脸,“我是为你着想,翻译吧。”
陈明香就翻译给霍恩,霍恩笑着的脸立即严肃下来,“当然婚姻不是儿戏,我很认真。婚姻也是承诺,我希望我们的爱可以让彼此安心,我会一直爱她,守护她。”
陈明香翻译的时候,觉得她好像在接受霍恩的再一次表白,在他们相处之后,他仍然坚定,他是哪国人又和爱有什么关系呢?四目相对,真情流露,所有人都感受到了。
陈父咳嗽了一声,“那,结婚后,万一你们公司让你回德国,明香是不是也要和你回去?”
终于问到了关键问题,陈明香把爸爸的话翻译给霍恩,霍恩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他对陈明香说,“很抱歉,我还没考虑到这个问题,但如果我们结婚了,我想我们俩个人会根据实际情况来考虑这个问题,我可能回德国,但我也可以留在太仓。”
这个答案,并不能让陈父满意,老人家仍旧忧心忡忡。霍恩马上又说了一句,“我很喜欢你们这个大家庭的气氛,我会尊重明香的决定。”
这样的一位绅士是很难让人拒绝的,陈家一大家子人,都已经喜欢上这位外国大个子,他们开始替霍恩说话,“大哥,你也不要太保守了,现在的年轻人不像我们那个时候,要守在老人身边,只要他们过的好,我们又图什么呢?”陈明香的姑姑劝自己的哥哥。
“话是这么说,明香是我们陈家的宝贝,如果真去了那么远,还是会牵挂的。”陈明香的叔叔说道,一时之间,陈家的亲戚争论不休,得不出个结论。
陈明香最后站出来说,“各位长辈,大家再给我和霍恩一点时间可以吗?”
“明香,你是女孩子,我们怕你吃亏。”婶婶小声说。
陈明香害羞地说,“婶婶,你放心,霍恩很尊重我。”
霍恩坐在那听他们这个说完,那个说,陈明香答完这个答那个,他一句也听不懂,只有默默地看着,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了,“明香,不要太为难。”对她心爱的女孩儿说道。
陈明香感激地看着他,她已经再也不会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