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女人是步柏轩的健康医生,其实也就是步家请来专门照顾步柏轩的人,已经跟在步柏轩身边十几年了,姓贺,离异。她和白婷汐的目光相遇,身上有一种和白婷汐不一样的孤傲感。她微微点头,算是向白婷汐和步千璇打了个招呼。

陈师傅就说,“让他们一家三口谈谈吧,我们去里面坐一会儿。”说着,他示意其他人和他走进最里面的园子。

见人都走了,步柏轩推动轮椅到白婷汐和步千璇跟前,又流下眼泪,“不知道我是幸运还是不幸,出了这么多事,又分开这么久,还能让我遇到你们,幸好你们都很好。”

“怎么会好呢?我妈吃了很多苦。”步千璇的泪也没停过。

步柏轩看着白婷汐断了的左臂,心疼不已,“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吵着去杭州,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你打我吧。”他垂下头,拉着白婷汐的右手放自己脸上打。

白婷汐抽回手,“你告诉我,当初你想去杭州是不是因为你家里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步柏轩抬起头,看来白婷汐还是知道了,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白婷汐一边流泪一边说,“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可以和你一起面对。”

“我不想你有任何压力,只要你知道我是爱你的。那时候我年轻,我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步柏轩对江南丝竹的执着和他对爱情的执着几乎是一样的。

他们这时才知道,这二十三年来,他们都没有再找一个爱人,心里守着这份爱情,守到现在,不仅仅是因为身体上的残疾,心灵也跟着残疾了,不会爱了。不然,这么多年他们的身边也曾出现过异性,特别是在步柏轩身边照顾他十几年的贺女士,她也曾向步柏轩暗示过,步柏轩心里明白,但为了避免尴尬,一直装着不懂。白婷汐在北京做客服的时候,也有和她一样有轻微残疾的男士想靠近她,可她冷得像块冰,拒绝任何异性的靠近。

步千璇突然很感动,命运捉弄下的父母对他们的爱情如此执着,她也没谈过恋爱,到了T市就遇到了张池羽,她梦中命定的人,现在又看到这般痴情的父母,爱情这个词突然变得不再抽象了,那么具体。这样一想,突然就想到了张池羽,还有张明。

外面一阵嘈杂声,她向外看,看到了张池羽,便推开门,张池羽看着走过来,眼底的疑问,步千璇看得懂,她向他点点头,张池羽简直不敢相信。

有不知情的人把这次交流发在网上,被在医院的张明一家都看到了。张明是不会错过任何一场江南丝竹交流的,这样的活动,就算是闵绍言想尽办法隐瞒,可现如今的网络太发达了,整座城市都像一张网,不知从哪里就能有信息泄露出来。张明看到一个乐迷发的朋友圈,上面的照片,看得张明心惊,他几次去揉眼睛,守在父亲身边的张池羽以为父亲的眼睛出了问题,关心地凑过去,看到父亲在看几张照片。

突然,张明老泪纵横,吓坏了张池羽和姚香菱,姚香菱凑过来问出了什么事,张明说不出话,只把手机递给她看,这一看,姚香菱惊讶地张大了嘴。

从父母的神情中看出异样的张池羽继续追问,“到底怎么了?”

“这,这怎么可能?”姚香菱先反应过来,看着张明问,全然顾不到儿子的感受。

“我要过去。”张明挣扎着要起身,被回过神的姚香菱按住了,“不行。”这时,才想起儿子似地对张池羽说,“这个人是千璇的父亲。”

“啊?”张池羽的惊讶程度和所有人一样。

“行了,你先去江南丝竹馆看看。”姚香菱推着儿子,纵有再多的疑问,都要让儿子先看个究竟。张明想走也是力不从心的,在床上躺了几天,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姚香菱一只手就把他按在床上了。

“怎么回事?”一个男人的泪水是不会轻易流下来的,张明的内心激动无比,他多希望那张照片上的人真的是他心里的那个人啊,“你去问医生,我能不能出院。”

“老张,这还用问吗?”姚香菱比任何人都着急,可就是这样一个被丈夫宠爱得很好的女人,一生都依靠着别人,此刻,她觉得自己是张明的依靠,她不能让张明太激动了。

“你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怎么这么沉不住气?”话虽如此,可这种事谁能沉得住气呢,一个死了二十多年的人活了。

张明深吸一口气,刚才他也的确感觉到一种胸闷气知的感觉,他深知这个时候不能让自己的身体出任意外,他努力用尽五十年的功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张池羽拔腿就走,他心里想着步千璇,该不该和步千璇说?还是她已经知道了?他不敢打电话,一心想着到江南丝竹馆再说。

“会是他吗?”张明不断地重复着这四个字,他又打开手机仔细地看着那张照片,“是他,一定是他。”那张脸很难认错,姚香菱都找不到半点可以怀疑的理由。

张池羽走到步千璇跟前的时候,看到她脸上还未拭去的泪水,一切都不需要再说了,他将步千璇拥进怀里。而这突然出现的年轻人,也被步柏轩看到了。张池羽也看到了远处的步柏轩。他坐在轮椅上似乎更能证明他的身份,张池羽缓缓走了过去,“您好,步伯伯,我是张池羽,张明的儿子。”

步柏轩看明白了,这个张池羽和女儿之间的情愫,大喜,“好好好,太好了,我正想明天去看你父亲,听说他在住院。”

张池羽茫然地点点头,“是的,他已经知道了。”惊讶让张池羽不知自己的表达是否清楚,但大家好像都听懂了,“他要来找您,可是他现在还不能出院。”

“你告诉他,明天我会去看他。”步柏轩对张池羽说这句话的时候,张池羽是激动的,但他又有些紧张,担心他们之间的那些流言,终于要大白于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