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绍言抬头看看江南丝竹的房子,这里本来就是张浦故居的一部分,可是近年来的维护只修缮了张浦故居的主要参观楼体,江南丝竹馆这边因为长年表演,人来人往反而很少修缮,院子里的柱子都已经开裂,掉漆,房梁也有裂痕,经常在雨季的时候还会漏雨,因为经费紧张,经常忽略这里的维修,再这样下去,存在安全隐患。他拿起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眉头紧锁。

陈师傅看着他拍照,便说:“是不是要帮我们修房子?那可是好事。”

闵绍言笑了笑,“我和相关部门反应反应,但陈师傅今天我来是有事和您商量。”说着他拿出那张通知文件,递给陈师傅。陈师傅接过来看了看,又瞪大眼睛仔细地看。陈师傅的眼睛已经花了,他把那张通知一会拿近,一会拿远地看,转身又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带上老花镜认真地看了看,“这?”他眼里露出的疑惑和闵绍言刚接到通知时一样。

闵绍言长舒一口气,“刚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也很意外,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这也太巧了,张老师又病了,再说我现在也不敢和他说这件事,怕他再激动。”

“对对对,不能说,现在不能说。”陈师傅捏着那张通知的手也开始颤抖,“怎么回事?”嘴里小声念叨着,“前些天婷汐也回来了,现在……”

“您说什么?”闵绍言没听清楚。

陈师傅抬起头看着闵绍言,怔了怔,才说,“千璇的妈妈前几天刚来过。”

“步千璇的妈妈?”闵绍言后来也听说了步千璇的家世,他知道白婷汐是步千璇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在台下看江南丝竹的表演,就看到过台上的白婷汐,那时候白婷汐简直就是所有喜欢江南丝竹的男人无论什么年纪的男人,心中的女神,连闵绍言都这么认为。虽然那时候他很小,可白婷汐在台上的样子,他可是记忆犹新。

陈师傅点着头,“是啊,就是可惜了,少了左臂。现在这,这……”他拿着那张纸看着闵绍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陈师傅,当年我还小,以前江南丝竹乐队里人印象也不深刻了,你们丝竹班里的老人多,所以,我想等交流访问的人来了,我们江南丝竹班来负责这次交流,毕竟文化馆的丝竹乐队里都是年轻人,还没有我们江南丝竹乐队演奏得更有江南味道。这件事具体的情况,最好先保密,以免节外生枝,等人来了,就有答案了。”闵绍言是一个非常客观的江南丝竹传承人,也是把江南丝竹当成事业来做的人。T市也在刻意培养他做张明的接班人,“这件事,你和江南丝竹乐队的老师们说一声儿,先不惊动张明老师了,您看如何?”

陈师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再多的猜测都有尽头,闵绍言安排好工作回去的路上一边开车一边想,看来这件事,不能声张,一切等对方来了再说。自从张明退二线,把文化馆里的实际工作交给了闵绍言去做,闵绍言成长得很快。闵绍言的性格温和,为人沉稳,虽然才三十几岁,但处理事情考虑周全。或也是因为他从小学丝竹乐器,磨出来的,而且为人正直,是徐老的师弟,另一位二胡传承人带出来的徒弟,从辈份上说他还和张明他们是一辈的,但徐老的师弟和闵绍言的年纪都比前面几位小上十几岁,所以看起来是两个代际的中间代,即不属于上一代,又不是下一代,看似尴尬,却能起到真正意义上的承前启后作用。

闵绍言因为行政工作也做得好,业务能力也好,是文化馆重点培养的人才。

白婷汐回来了的消息也开始在江南丝竹圈里蔓延,很多人都亲眼看到白婷汐是不是真的回来的,步千璇的手机变得忙碌起来,很多长辈拐着弯儿地向步千璇问东问西,再绕到正题。

“听说,你妈妈回来了?”

“丫头,你妈妈回太仓了?”

……

可在这之前,除了张明和陈阿姨可是没人敢直接问她关于母亲的一切,步千璇看着那些留言苦笑,“妈,你真是个名人啊。”她调侃起妈妈来。

白婷汐淡淡地笑着,“我和你爸爸当年就是江南丝竹业内的话题,真是经久不衰啊,如果当初我们没出事,大概就不是这么被关注了。”

“我要怎么回答他们?”

“如实回答。”白婷汐下了决心的事都这么决绝,就像当初她离开的那么彻底一样,回来的也彻底。

步千璇看看妈妈,突然觉得自己的妈妈真是一位非常令人尊敬的女性,神秘又坦荡,不由得骄傲起来,一边给所有人回着同样的信息,“是的,她回来了。”

手机先是一阵安静,大概那些人都在想要如何表达他们的情感,可只是隔了一会儿,她的手机又像被轰炸一般,响个不停了。

各种问候与惊讶,表达出他们和步千璇父母之前远近不同的关系,步千璇突然从那些手机上的文字中看出了感情,过去,她总是认为手机上的信息表达总有偏差,或许就是缺少感情,而现在,她突然从中看到了感情,而那些带有感情的人偏偏是不曾和她说过话的人,原来他们一直在暗处观察步千璇。

“我可以见见她吗?你告诉你妈妈,我是刘阿姨。”渐渐有类似的留言发过来,步千璇把这位阿姨的姓氏和所演奏的乐器告诉妈妈,白婷汐一个一个回忆,然后,步千璇会根据妈妈的意思回复他们。

白婷汐目前还不想见刻意地和那些旧识见面,她只说,既然已经回来了,自然会相见,不求一时。也有一些人根本就是猎奇之心,白婷汐就会直接拒绝,又惹来许多猜测。

步千璇回完所有的消息,笑了笑,“人啊,都那么好奇,特别是对有点传奇色彩的事情。”

“不知这其中到底有多少真正的关心。”白婷汐无奈地摇摇头,当初的她光芒万丈,真正视她为知己的又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