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步千璇很早就到了文化馆的排练室,陆陆续续进来的都是年轻人,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和之前她去过的所有乐社都不一样。
“步同学,你这么早?”闵绍言看到她笑着打招呼。
“嗯,我先来熟悉一下环境。”步千璇轻声回答。来排练的人看着步千璇并没有什么意外,大概他们习惯了经常有新人加入,非常友好。
“闵馆,这位美女是新来的?”有人在问。
步千璇寻声看过去,也是一个年轻人,手里拿着二胡,身着中式长衫,一副金丝边眼睛让他身上更有书生气,一米七八的身高,匀称的身材,浓眉大眼,淡笑浮在脸上。步千璇觉得这些男生不比她在中央音乐学院里的那些俊男差,不仅如此,其他几位女孩子也都各俱特色,特别是有一个拉大提琴的女孩儿,一头短发,染成枯草般的颜色,露脐T恤,高腰牛仔裤,看上去,更像是摇滚乐队的成员,那把大提琴立起来,甚至要超过她的身高。这不由得让步千璇想到了鸿庆班的刘老师。
“我来了!”一个长发披肩穿着时尚的女孩儿,跳着走进来,看起来还像个大学生。步千璇突然觉得这里的年轻人更像是合唱团,或者交响乐团成员。可当他们纷纷整理着自己手中的丝竹乐器,排好位置,或窃窃私语,或小声地说着什么,气氛欢快。
步千璇疑惑地将所有人都看了一遍,那位拉二胡的年轻男子冲她微微一笑,另外一位拉二胡的是女生,看起来三十不到。琵琶演奏也有一位女士,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这个乐团中年纪最大的仅仅三十五岁。前段时间她在乡镇的几个乐社中还担心传承的问题,此刻显得那么多余了,她苦笑了一下,这里果然是江南丝竹之乡,有的只是差异,绝不会没人传承这又让她有了另一种思考。
闵绍言站在前面,笑容满面,不像那些老班主那么严肃,“今天我们有个新伙伴,步千璇,中央音乐学院来调研我们太仓的江南丝竹,同时,她也是非常出色的琵琶演奏员,大家可以一边合乐,一边增进了解。好了,秦月,你们看一个谱子吧。”
秦月就是另一位琵琶演奏老师,看起来是个内向的人,她淡淡地冲步千璇微笑了一下。步千璇礼貌地回以微笑,“多关照。”
“您谦虚了。”秦月说着把自己的琴谱放在她们二人中间。
曲子并不陌生,《江南美》步千璇以前也弹过,只是她还是敏锐地看到曲谱中很多细节和她以前弹的谱子不同,她指着其中的一段问秦月,“这里什么意思?”
秦月说:“这里闵团长处理的,这样更适合我们团。”
步千璇点点头,之前的合乐经验告诉她,每个乐社的风格都有自己的特点,所以,这首曲子在文化馆也有变化。她认真地配合着秦月演奏,尽量让自己的琴声轻于秦月,即不显得自己争强好胜,又可以慢慢感受这首曲目在这个乐团里的味道。她顿然明白了,这些日子以来的收获是什么,江南丝竹所谓的搿丝竹是什么意义。
更让她惊讶的是那个年轻时尚的女孩儿只是配打击乐器的,一个人负责了三四种打击乐器,给整个演奏带来了不一样的风格。她的导师告诉过她,我们学院里的江南丝竹表演是最科学的,但科学中的创新部分有限。
步千璇一边配合着排练一边思考江南丝竹,“步同学,你可以弹得响一点。”闵绍言突然提到她,步千璇恍然回神,“好。”指尖的力度增加了许多,突出了她的极佳的技术,所有乐团里的人也都听到了她的专业。
“哇,果然是专业选手,到底是不一样。”有人在停下来的时候夸道。步千璇转头看过去,是那个帅气的二胡演奏男生,一看到他,步千璇就又想起了张池羽。她和那个二胡演奏男生离得远,而且这里的二胡不止他一个人,一共三个人,她听不出他的二胡拉得怎么样,有没有张池羽那么好。
步千璇仍然礼貌地对他笑着表示感谢。
“是呀,好厉害。”有人跟着附和。
“我只是经常独奏,我知道江南丝竹即要有个人的特色,又要去掉这些个人的东西,讲究得是个融字,所以,有什么不妥之处,还请大家多多包涵。”步千璇起身面对所有人说完,鞠了一躬。
闵绍闻接着说:“大家一起玩乐器,不必这么拘束。”
“是啊,闵团长最平易近人了,我们都很开心在这里玩音乐,你也年纪不大,怎么像那些老的。”
“唉,不许乱说。”闵绍言阻止了另一个拉二胡的年轻女孩儿。
步千璇看得出这个团里,拉二胡的三个人,两女一男,以男孩儿为主,另外两位一个年长一些更沉稳,另一个年轻,比较随意。如果单看这个乐团里的成员,很难想象他们会是一群喜欢传统文化,江南丝竹的人,更让步千璇感慨的是,当闵绍言用他的小鼓棒在琴谱架上敲两下的时候,他们能马上放下手中的奶茶或者正在玩的游戏,一脸严肃地进入演奏状态。
休息的空档,那个敲击乐器的女孩儿跑到前面和闵绍言讨论,演奏时有一处是否可以换一种处理方式,闵绍言让她大胆地尝试。步千璇问闵绍言那个女孩儿是哪里挖掘来了,要知道敲击乐器只是为乐曲制造更好的演奏效果,而不是主要乐器,她在这里耗的时间和精力那么多让她有些不可思议,毕竟在其他乐社,这样的敲击乐器都是兼顾的。
“她是学钢琴的。”闵绍言告诉步千璇,步千璇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那她来这里……”
“我们乐团的成员都是爱好者,他们喜欢江南丝竹,就来一起演奏。”闵绍言说的时候脸上非常骄傲,为他的成员,亦或是为江南丝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