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步柏轩和白婷汐出事之后,张明就成了当地最重要的江南丝竹传承人,因为当时他和步柏轩的师傅再也没收过徒弟,而其他乐器的乐师们,极少有人师承三代。江南丝竹传承人一定是要三代都是江南丝竹传承人的徒弟带出来的人才有资格评选,白婷汐的启蒙老师是徐老,后来被当时的江南丝竹传承人收为徒弟。而步柏轩和张明可是纯正的传承人徒弟,所以如果说张明有企图心的可能性极大。

步千璇看着张明,戏台上的人都在听着张明的话。

“这里是您的天下,您怎么说都没人敢反驳。”步千璇只记得妈妈对张明的态度是仇恨。

张明深叹,看来步千璇不会轻易相信他,“丫头,要怎样你能相信我呢?你父亲临走前找到我,告诉我,他要带你妈妈离开,去杭州的江南丝竹乐社,当时,我极力反对,我不希望他们出去,他们如果离开太仓的江南丝竹乐社,是太仓江南丝竹最大的损失。可是,他们为了爱情,所以那时我恨他。但我没想到,他们会出事,当我理解他们心中的对江南丝竹的热爱不会因为他们去了哪里而改变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我有好多话想和他说,现在只能和你妈妈说。”这些话他从未和任何人提及,也许知道他内心想法的人只有他的妻子姚香菱。

“除非,我父亲活过来,告诉我们真相。”张明的话的确引起了所有人的沉思,步千璇生怕自己会心软,她强迫自己不要被张明的话说服。

张明在张池羽面前从来都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听到这些话,张池羽能理解父亲,也自然地选择了相信父亲。可是,他看得出步千璇不愿接受父亲的解释,站在她的立场这也没什么错,她了解自己的母亲,她一定是相信母亲,就像他现在选择无条件相信父亲一样。

“千璇……”张池羽想替父亲说句话,步千璇冷声说:“看来,这里并不适合我。”便毫不犹豫地离开,张池羽再次跟了出去,而这一次步千璇突然停下来,严肃地对张池羽说,“对不起,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千璇,就因为上一代的事?”张池羽紧张地追问。

“是的,他们是我们的父母,我们永远都无法跨跃的鸿沟,趁时间还短,长痛不如短痛。”步千璇的这句话暴露了她的感情。

张池羽也是第一次碰到心仪的女孩儿,只觉得心里十分憋闷,还有那种隐隐的不甘,虽然他没想过和步千璇之间的故事会怎样发展,但现在就让他停止对这个女孩儿的感情,他做不到。

“真是这样吗?我们自己面对不好吗?我们是个体,不是不应该受外界的影响吗?”张池羽第一次向步千璇直接地袒露他的情感。

虽然,他们只字未提爱,可这其中分明在说着彼此之间有了爱的火花。

“你接受西方的教育,你可以接受,但我不行,父母对我来说最重要。”步千璇曾想利用张池羽,又不忍伤害张池羽,那是她心中完美的男生,她甚至觉得她和张池羽此生是来再续前缘的。

张池羽一时无言,在他的认知中,每个人都是独立个体的存在,应该有自己的选择,他不相信步千璇不明白这样的道理,他们是现代年轻人,都明白这些哲理。但他知道他应该尊重步千璇的决定和选择,礼与让,几乎从他学乐器的时候就渗进在他的骨髓里了。

“千璇,我不相信父亲做过伤害别人的事,任何在江南丝竹演奏中成长的人都不会做这样的事,相信我,我会帮你找到真相。”张池羽忍着悲伤暗下决心。

步千璇什么也没说,走了。张池羽没有追过去,看着她越走越远。

步千璇的导师为她联系了当地的文化部门,介绍步千璇去调研江南丝竹。离开江南丝竹馆,步千璇直接去了文化馆。文化馆负责江南丝竹乐社的人接待步千璇,直接向她介绍了太仓江南丝竹的情况。说到江南丝竹馆里的乐社和张明,步千璇听完笑着说,“我去看过他们的表演了,我想知道你们有没有新的表演形式?”

“有,我们自己馆内的乐社就融入了更多新的内容。”文化馆的音乐家闵绍言看起来年纪不大,三十六七岁,英俊帅气,态度谦和。步千璇不得不承认太仓这些文艺界男士都非常儒雅,温和,这种品德不知是不是这座城市赋予他们的,没有城市中的急躁和戾气,非常舒服。

“江南丝竹在太仓的形式比较多样化,没有哪一种新和旧的说法,不同的乐社,玩法不同而已。正好今天晚上有一场排练,你可以来看看。”闵绍言继续向她介绍。

“好啊。”步千璇欣然答应,“那我可以加入吗?”她做出一个弹琵琶的动作问闵绍言。

闵绍言笑着说:“当然可以,非常荣幸。”

“太感谢您的邀请了。”步千璇又和闵绍言聊了许久,知道闵绍言也是学院毕业,对于理论和实践都有些基础,两个人更像是一场学术的探讨,也算聊得投机。只是步千璇觉得这种投机和张池羽有些不同。她还没有想明白哪里不同,她只是一想到张池羽就会马上阻止自己的思绪在他身上停留。

步千璇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很满,在她离开张池羽的时候,她也感觉到了胸口的痛,她不想承认自己对他有感情,但这几个月的相处,情窦初开,有些感觉莫名地钻进了心里。张池羽的陪伴让她满脑子都是他的影子,她甚至不敢再回那间公寓,回到那里就好像回到了张池羽的怀抱一样让她难受。她开始关注其他出租信息,可是她没有在太仓多呆的打算,她不能那么浪费,她看着手机上的租金,默默念叨着:人穷志短啊。

所以,除了晚上回去睡觉,她想尽量不呆在那个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