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池羽似乎明白父亲语气中的无奈，任何艺术门类都需要这样纯粹的人，可是这个世界的诱惑太多，困难也多，能保持这样的纯粹，这样的本心，谈何容易。他没有说话，看着父亲，他知道父亲大概也不知道该如何对他讲人世间的那些世故。

“爸，我已经是个大人了。”张池羽适时地提醒父亲。

张明看着儿子的脸，是的，儿子已经是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了，他青春的脸上充满了阳光和对未来的向往，还有他无限的创造力。但他同样应该知道一些人类的真相。他点点头，继续讲下去。关于这段往事，他一直放在心里的许多话，他从来不曾想过，竟然会和他的儿子讲起。

步柏轩转过头，看着那么美的白婷汐愤怒地说道：“你以为我会把你想成什么样的女人？你真的不了解我吗？”

面对步柏轩的反问，白婷汐哭着说，“我知道外面有些流言，但我也想传承好江南丝竹，可我们都知道这不是容易的事，上海，杭州都比我们做得好，现在还有什么人知道江南丝竹的起源在太仓？我们不努力，怎么能让更多的人看到？”

“我从来不认为，非要以这样的方式去传承江南丝竹是对的。”步柏轩的理想主义才让他的演奏与众不同，也同样是他的理想主义让他的想法有点格格不入。

不过，他爱白婷汐，他看不得她流眼泪。他心疼地走过去，将白婷汐抱进怀里，他不知该说什么安慰她，只有用力的拥抱着她，亲吻她。也是那一夜，他们跨过男女之间最后一道防线。

张明他不放心师兄，晚上到丝竹馆里来找师兄的时候，听到了他们吵架，看到了他们亲吻，也是那天，他才知道他们俩个人相恋，之前他们竟然隐藏得那么好，没有人知道他们在恋爱。

张明惊慌失措地逃离了丝竹馆，因为他一直暗恋着白婷汐，他和师兄也说起过白婷汐的优秀，师兄只是笑着听，从来都没有回应过他。师兄是在看他的笑话吗？张明一边跑一边想，他性格内向，只和师兄坦露几句心里话，此刻他感觉自己被背叛了，就像个傻瓜一样那么难堪，他更难过的是看到他们相拥，亲吻……

他跑回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夜他都在想，步柏轩和白婷汐是什么时候开始谈恋爱的，为什么他一点都没有察觉。

从那天以后，白婷汐和团长说她不再去和来宾交流了，团长总要选个人做这件事，但乐团里的人大都不愿出头，都觉得自己也无法说清楚他们在做的事，他们对江南丝竹对自己的演奏的乐器烂熟于心，可真要让他们用语言去形容，他们又不会讲了，他们怕出丑，说错，也怕说不出江南丝竹真正的好。

“我去。”张明破天荒地自荐。

这让大家始料不及，毕竟过去张明都是跟在步柏轩的后面，又很少说话，他行吗？连团长都在心里怀疑，可是眼下没人想出头，也只好先让张明试试。

万万没想到，张明突然变得很专业，不但能认真地讲解乐器演奏的技法，还能把江南丝竹的前世今生讲得头头是道。连团长都对他令眼相看了。而这些都是张明平日里听步柏轩讲过的，他只是做了步柏轩的一张嘴。

步柏轩也很惊讶，他找张明问起，张明没回答他问的问题，反而直愣愣地说：“你和白婷汐的事，我知道了。”

步柏轩猛地想到一定是那天晚上，脸红了一半儿，这在他来说也是头一回，他一直都像如玉的公子，潇潇洒洒。他想和张明解释，“我只是觉得如果乐团里的其他人知道了，会影响大家的表演。毕竟我们俩个都是主音，怕人家会说我们因为感悟问题而在考虑全局上面有所偏袒。”

张明苦笑了一下，“可你也没必要把我当傻子一样。我说了那么多……”一时之间，他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

师兄弟之间喜欢一个女人，难免破坏感情。其实步柏轩一直想找个机会和张明说清楚，只是还没找到这样的机会，就被张明发现了，他想解释，又不知该如何解释，的确是他不够坦荡，“张明，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傻子，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

“算了，不要说了。”张明扔下这句话就走了。

从那天开始，他们之间就有了芥蒂，交流得也越来越少。明眼人都看出了问题，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的流言，反正所有乐团里的人都知道步柏轩和白婷汐在谈恋爱了，也知道张明因此和步柏轩有了隔阂。都是正当年的年轻人，难免有些猜测，猜出个七七八八，也在这些猜测的基础上多了许多故事，真真假假，他们三个人也都没有任何解释，任由那些流言传来传去。

乐团排练时，步柏轩和张明之间看起来还是很和谐，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张明开始在乐团里受到重视，主要是对外事务上的重视，荣誉也开始在他身上多了起来。过去，那些荣誉都毫无疑问的是步柏轩的。这样一来又有了一些议论，而且连白婷汐也开始为步柏轩不平。可步柏轩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他总是让白婷汐把精力放在演奏上面，别的事自然有属于他的人去做，即便是荣誉也是给相应付出过的人，他看得很开，所以他是真的淡泊名利的人。

张明在自己的儿子面前讲起年轻时的情感，还是有些难为情，马上加上一句，“哎，都是年轻时候的事，那时候不懂事。其实师兄活得最真实，也最洒脱，他的确不应该有那样的意外，太不应该了，要不是我，他也不会出事。”

张池羽浓眉紧锁，正听得入神，这样听起来，父亲和步千璇的父亲之间果然是有矛盾的，那后来呢？他有点不敢听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父亲说：“他们出事真的和你有关？”说这句话的时候，张池羽的声音有些发颤。

张明垂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