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再怎么挣扎不甘，也消停了下来，一双眼变得呆滞。
凤芊羽问：“二十多年前，你对圣德皇后做过什么？”
德妃两眼茫然，交代了自己二十多年前的所有罪行。
皇帝本来一直闭眼听着，等她说完了，众人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是皇帝将龙椅的龙头扶手生生的掰断了。
“原来是你……原来真的是被蓄意为之！可笑！可笑！你伤害我妻子，二十多年，我还对你恩宠有加！甚至给你协理六宫之权！这么多年，是我在养虎为患！养虎为患！！！”
皇帝甚至连自称都忘了，他好像一瞬间老了十岁，他眼角的皱纹看起来都格外疲惫，这时候倒是真的有几分像是妻子被伤害了的无助丈夫。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从来都不可怜。
掌握一切生杀大权，他是这个世上最有权势的人，可以一念之间定人生死。
德妃服下了真心蛊，格外的乖顺，即便是被发怒，也没什么反应。
凤芊羽担忧东方璟的状态，如果不是德妃，他本来应该有一个幸福的童年，他是皇后所出的唯一嫡子，他本该生来属于东宫，他理所当然拥有这一切，他不用在边关厮杀多年，只为拼一个未来。
然而东方璟看起来十分平静，甚至还看向凤芊羽，握着她的手，低声问：“有没有累？”
凤芊羽一瞬间湿了眼眶。
东方璟顿了一下：“怎么了？要是累了我们就回去好不好？”
他真的不难过吗，那是他的亲生母亲，血脉相连，那是她生来就没见过的骨肉至亲，他怎么可能真的不在乎？！
凤芊羽把头埋到他的怀里：“我累了，殿下，我们走吧。”
东方璟就没说什么，只是道：“父皇，儿臣带羽儿回去了。”
事情已经真相大白，凤芊羽更是以命起誓这真心蛊的真实性，无论皇帝想要如何处理，这都和他没有关系了。
皇帝没说话，在场的圣德皇后和德妃已经足够让他苦恼如何处置。
东方璟就拉着凤芊羽离开。
……
皇帝冷静了之后缓缓开口：“朕应该如何处置？”
太监跟在他身边多年，见过皇帝的一切落魄，说是奴仆，更像是忠诚的朋友。
他见到皇帝这样，也忍不住有些哽咽：“陛下如何做都是对的。”
皇帝似乎有些茫然：“真的吗？我是不是做错了？”
太监的声音缓慢坚定：“陛下无错。”
皇帝怔了好半晌，下了决定：“德妃德行有失，贬为庶人，幽居冷宫，柳家教女无方，柳大人及嫡系一脉，流放边关，旁系革职，三代不可入朝为官。”
是了，德妃的母家正是柳家，东方耀娶的正妃就是他的表妹。
太监默默领命，心中知道，三王爷这一次是真的失去了依仗。
皇帝又道：“舒昭仪暴毙，葬入皇陵。”
太监心中一凛，又应了一声：“是。”
德妃连一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就被人带了下去，从此之后，就要在冷宫度过一生。
圣德皇后目光直直的看向皇帝：“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臣妾，暴毙……真是个不错的说法，陛下要赐臣妾一杯毒酒吗？”
皇帝没有看她，他站起身，目光明明灭灭的看向远方，他道：“朕不杀你。”
满室寂静。
皇帝道：“你是朕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朕不杀你，朕放你离开，从今往后……不复相见。”
圣德皇后笑了，笑着笑着，眼中流下了泪。
她叩首：“臣妾，谢陛下不杀之恩。”
做了这样的事情，其实她没奢望自己能活下来，她只是需要给多年前的自己一个交代，希望这一次死亡不要带着不甘与怨恨。
圣德皇后起身，朝着外面走。
外面阳光灿烂，照亮一室阴霾。
“圣德……你爱过朕吗？”皇帝忽然低声开口。
圣德皇后已经一脚跨过殿门，她没有回头，说的话散尽了风里：“爱，一直爱，没有过。”
即便怨恨，即便痛苦，她依然爱着。
但这世间，最无用的也是爱恨。
圣德皇后另一只脚也跨过了殿门，逆着阳光，逐渐走远。
大殿内只剩下皇帝和太监的时候，皇帝忽然咳了两声。
太监眼中忧虑，扶着皇帝，给他顺背：“陛下，您要保重龙体啊！”
皇帝抬起头，太监顿时目眦俱裂，这才发现皇帝竟然嘴角带血。
“陛下——”
“无事。”皇帝一脸平静的擦掉嘴角的血，看着指尖的血迹，他也是愣了好一会儿。
太监不可能冷静的，在他眼里，皇帝的龙体就是重中之重，他低声道：“陛下要是不想让人知道，就叫太子妃回来好不好？”
皇帝顿了顿，还是“嗯”了一声。
……
凤芊羽和东方璟坐上马车，她还是担心东方璟的心情，一边挽着他的手，一边看着他：“殿下，你还好吗？”
东方璟看她担心，笑了笑：“我没事。”
凤芊羽更不放心了：“殿下，如果你有事，不用瞒着我，我的肩膀永远给你靠，你保护我那么多次，你永远都是我的后盾，但我也想做你的避风港，希望你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扛，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也能依赖我。”
东方璟好一会儿没说话，过了一会儿还是靠上了她的肩膀，搂着她的腰，低低道：“她从来都没爱过我。”
凤芊羽心中一酸，几乎瞬间就要掉下泪，她当然知道，圣德皇后特意设计了这样的计谋，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都不可能安然留在皇宫，她根本没考虑过东方璟二十多年才见到自己的生母又转瞬被抛弃会是什么样的滋味。
“我爱你，东方璟，所有的爱我都给你。”凤芊羽紧紧的抱着他。
东方璟怕惹她伤心，但是有些事情不吐不快，他真的要撑不住了，他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只有你爱我了。”
凤芊羽感觉到颈窝的湿意，心中痛的几乎无法呼吸，他用力的抓着东方璟，一字一句道：“我只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