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兰林儿趴在马背上,奄奄一息。

满身都是沙尘。

只有一双眼珠子,偶尔能转动两下。

要不是能通过脸型的轮廓,都认不出这是兰林儿。

“回……大单于,我匈奴大军全军覆没了。”

“噗通!”

兰林儿挣扎着说完,一头栽下马。

晕厥了过去。

“快,给他水。”

大单于喊了一嗓子。

当即有人拿着一皮囊清水过来,给兰林儿灌了下去。

随后把剩下的水都浇在了兰林儿脸上。

冲去了厚厚的尘土,露出了黝黑干裂的本来面目。

“说,说,其他人呢,到底怎么回事?”

大单于揪住兰林儿脏兮兮的软甲怒吼。

“我们在上郡遇到了秦军的埋伏。”

“呼延遂将军号令全军在一处山谷休整时,被突然冒出来的秦军埋伏了一一波。”

“冲出山谷,末将劝阻呼延遂将军别追伏击秦军,但是呼延遂不听,结果追出去遇到了投降秦军的十万赵边军,厮杀一阵,呼延遂将军和莫邪将军都被斩首了。”

“我匈奴勇士战心全失,不及一个时辰,余下不到两万。”

“冲出重围,折返撤军时,遇到了南下十万精锐秦军,一战覆没。”

“末将受伤昏迷,在死人堆里一天一夜,才醒过来。”

大单于恼火,兰林儿还恼火呢。

“那其他人呢,难道就你一个人活着回来了?”

大单于近乎嘶吼着。

“就我一个人,一个人。”

“你的情报,都是错的,错的。”

“秦军伏击,堵截,能活着回来我一个就不错了,你还要怎么样?”

“连续三次都是信心满满。”

“可结果呢,连续三次,都被秦人给伏击了。”

“损失了二十万勇士。”

“大单于,末将替死去的勇士们问一句,你是我们的大单于,还是秦人的内应?”

兰林儿的嘶吼道。

大单于的脸色瞬间铁青。

真是每次都是蜜汁自信,每次都是当头一棒。

其余人也都黑着脸看着大单于。

“若是大单于这个位子,你不想坐了,可以让出来。”

“是啊,不到一年,我们曾经让中原人闻之色变的精锐铁骑,被秦人给灭了。”

“以后,何以立足?”

“难不成,又要滚回大漠深处吗?”

“不如我们就此公议,罢免了大单于,重新推选一位出来。”

被兰林儿这么一说,匈奴人的情绪被点燃了。

遇到这么一个失败的领导,他们也真是倒霉透顶了。

成年男子几乎都战死了。

别说南下抢掠了,就是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都费劲了。

指不定哪天秦军一来,就给灭了。

“呵呵呵,哈哈哈。”

“本主当大单于,凭的是什么?”

“是绝对的实力。”

“你们有什么资格,重新推举?”

大单于怒极反笑。

“实力,你有什么实力?”

“难道,就是剩下的这几万残兵败将吗?”

“别忘了,你的精锐手下莫邪已经战死了。”

“以往,你有十万人马在手,可以是大单于,现在,你什么都不是。”

独臂的呼儿嘿指着大单于吼道。

的确,没有绝对的实力支撑,什么都不是。

他之所以如此,是他的族人中,半大小子最多。

且两三年后就能成军。

所以,他是有底气的。

“你们看到的,只是本主让你们看到的。”

“损失了二十万大军,本主补回来就是了。”

“起号。”

大单于一阵狂笑后,冲着身边的亲信说了一句。

“呜呜……”

凄厉的牛角号响起。

所有匈奴人都从停下了手里的活儿,看了过来。

伊尔哈等人也是一脸懵逼的看着大单于。

这是着急铁骑的号声啊。

难不成,大单于还真是有人?

如此,过了盏茶功夫,大漠深处突然卷起了沙尘。

继而,传来了隆隆马蹄声。

“真……真是铁骑啊。”

“是啊,这速度和精气神,比以往的精锐勇士都还要更胜一筹。”

“啊,我大匈奴又可以支棱起来了。”

匈奴部族开始欢呼。

但呼儿嘿等人的脸色,却是难看到了极点。

平心而论,他们自然是激动的。

但是刚才的话都说到那份上了,总不能吞回去吧。

“看到了吗?”

“这是本主这近十年来,在大漠深处秘密训练的精锐之师。”

“就是为了防备有今天。”

“各位,还有没有人逼本主让位啊。”

大单于仰头喝问了一句。

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

“既然没有,那就都回去干自己的活儿。”

“各位将军,回毡帐议事。”

大单于说完,转身迈着螃蟹步进了毡帐。

正所谓,你看到的,只是他给你看的。

这也是陈平当时的预判。

按照原计划,统一六国后,秦军会北上和匈奴开战,直至灭了匈奴。

但眼下就不再一一展开,甚为惋惜。

翌日,大将开拔,赶赴齐国边城。

得到消息的齐人开始慌了。

临淄国人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不是说,我们和秦国关系交好吗?”

“为何还来打我们,还有没有道义可言?”

“是啊,这秦人被叫做虎狼秦人,还真是有道理。”

“我说你们都别说这么多了,听我一言,赶紧收拾细软跑路吧。”

“跑路,能往哪儿跑?楚国已经封锁各处关隘,除此之外都是秦地,你能跑去哪儿,难道准备一艘渔船,去大海上漂泊?”

临淄的街头巷尾,到处都这样的谈论声和各种铺面关张钉门板的声音。

黎民百姓,谁都不愿受战火摧残。

哪怕秦军攻城之后,一般不会抢掠。

可到那时,临淄已经是秦人的临淄了,凡事可就两说了。

与此同时,临淄朝堂也乱做了一团。

提议求和的,提议投降当封地的,也有提议赶快督建一艘大船,所有权贵都出海……

以当时的墨家手段,这是极有可能实现的。

然则,掌权的上卿怀英却一点都慌,对着众人只说了一句,“各位慌什么?”

“你们怕是忘了天下名士士苍还在我临淄和太后盘桓。”

“只要有他在,我临淄不会有事,齐国也不会有事。”

“你们各自做好手头的事情,老夫这就去见先生。”

被上卿这么一说,众人的心还真都放回了肚子里。

天下名士,个个名不虚传。

尤其是士苍(他们不知士苍在赵、楚的‘奇谋’),足有扭转乾坤的能耐。

太后宫,刚和太后在床榻上盘桓了个把时辰的士苍刚打完收工,上卿和齐王建就来了。

“孩儿见过母后,先生!”

“臣见过太后,见过先生。”

齐王建看到士苍,不由有些厌烦。

无他,自从士苍来之后,母后很多时间都和士苍在一起。

导致他的母爱缺失……

“何事啊,不让侍女禀告一声,就这么闯进来了?”

“不是说了,这几日不要打扰本后,本后要和先生谈论治国安邦之道吗?”

齐太后正在兴头上,士苍戛然而止本来就不高兴。

这火气,自然是发到了自己的儿子和大臣身。

齐太后,听着是太后,但才四十出头。

士苍没来前,偶尔也会其他大臣偷吃一把。

这在作风奔放的战国,早都是习以为常的事。

众人私底下会拿出来消遣一番,但公众场合,基本都会装糊涂。

上卿也是一眼就看出了士苍方才和太后行好事,但依旧是一脸肃容。

“母后,秦军已在蓟城开拔,往我边城而来。”

“我齐人已是乱做了一团。”

“如何应对,还请母后定夺。”

齐王建被母后训斥,耷拉着脑袋说道。

“嗯?果真如此,消息会不会有误?”

“我齐国,可是与秦国向来交好,除了合纵时候迫不得已出兵之外,其余时候从未和秦人有过矛盾和冲突,秦人为何如此?”

齐太后有点懵。

我都没的罪过你,你干嘛要来打我?

这不合理啊。

“太后,秦国虎狼之心天下皆知。”

“屡次东出,更是为一天下,眼下韩、魏皆亡,就连山东屏障赵国被灭,燕王西率残部逃亡辽东。”

“代国赵嘉被大臣捅死,只剩下了我齐国和楚国。”

“许是那秦人觉得我齐国好欺,便汹汹扑来了。”

“还请太后定夺,如何抵抗虎狼秦军。”

上卿虽然是对太后说话,但是一双细长的双眼,则是瞄着士苍。

“不知先生如何看?”

齐太后心底有些慌,把目光投向了这让她快乐的男人。

“呵呵呵,太后不必惊慌。”

“秦军此举攻齐,本属预料之外。”

“按理来说,他们当先攻克楚国,最后再来攻齐。”

“然则,咸阳朝会上,秦王和那个秦军军师闹出了矛盾。”

“故而,秦军才选择了攻齐。”

“然则,秦军今年自从东出以来,就从未停下过征战的步伐。”

“尤其是和赵作战,和匈奴打仗,灭燕军,千里奔袭楚国,无一不是劳顿大军。”

“如此折腾了小半年,即便是强悍的秦军,也扛不住。”

“因此老夫断定,此次秦军即便是来攻齐,也是在边城驻扎,不会直接攻打。”

“欲以秦军威势,压迫我齐国投降。”

“不得不说,这样是有成效的,秦军未到,齐人先乱起来了。”

士苍哈哈笑着说道。

从去岁开始,他就跨国出差。

虽然每每都好吃好喝,但是为了任务的保密性和必要性,几乎不近女色。

这让他很是遗憾,尤其是在赵国的时候,他无数次都彻夜难眠,想一探那转胡后的究竟。

不想在齐国被弥补了。

而且,还是带着任务,光明正大的白嫖。

谁让太子傅陈平的密令是搞定齐太后呢。

“啊?”

“真的?”

“果能如此?”

齐太后、齐王建、上卿三人都愣住了。

他们只顾着心里惊慌了,完全没透过现象看本质。

听士苍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个理。

“呵呵,老夫所断,从未出过差错。”

“诚然,秦军只是陈兵而不攻打不假,但齐国大军,该集结还是要集结。”

“至少要让我齐国臣民知道,我大军开始行动,以安抚民心。”

士苍端起桌上的凉茶,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补充说道。

“先生考虑周全,真乃高人也。”

“有先生坐镇,我齐国无忧也。”

“你们速去准备。”

“容本后再和先生细细商议一下国事。”

大事已定,齐太后便迫不及待的打发了齐王建和上卿。

真所谓三十如X,四十如X。

齐太后寡居多年,正值四十出头。

岂能放过士苍?

毕竟品尝天下名士的滋味和那些一味逢迎的大臣不一样。

只是士苍的脸色似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