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后差点儿怒极而笑。
她虽对吕不韦极尽刻薄,但是心底深处,还是抱有极大期望的。
毕竟,她已经到了这部田地。
她不甘心,她想翻身!
“呵呵呵,本相没说错,太后也没听错。”
“就是《吕氏春秋》”。
吕不韦依旧不紧不慢的说道。
“太后只觉王权强大,敢问太后,王权以何支撑?”
“自然是那四五十万刀兵。”华阳太后冷冰冰道。
没有刀兵,任谁也当不了君王。
别说是当君王,在这乱世,活下去都难。
“敢问太后,天下比刀兵更强者为何?”
吕不韦又是一问。
这下华阳后懵了。
没想到吕不韦还有此一问。
“本后看来,比刀兵强者,不存在也!”
“丞相此问,本是谬问。”
华阳太后稍稍一思忖说道。
“太后差矣,这天下,比刀兵更强者,是人心。”
吕不韦四十五度仰头,悠然说道。
“人心……是了,人心。”
华阳太后此刻也是明白过来了。
“丞相所言,那《吕氏春秋》可教化人心?”
“已经公布于众了?”
“没错,本相今日已将《吕氏春秋》悬挂于南门外。”
“让天下士子、秦人、官吏通读修改。”
“但凡能改一字者,赏千金。”
“不到一个时辰,南门已是人满为患,就连山东士子商贾,也是跻身其中。”
“过不了几日,不但整个秦国,乃至整个山东,都会知晓《吕氏春秋》。”
“本相借此,先化民心,后借助民心之力,在聚君臣之心。”
“而后,将宽政义兵之学划入秦法,再往后,将无敌于天下……”
吕不韦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愤。
几欲发泄了他的天下之心。
“如此虽好,可能逃过那浪荡公子的眼睛。”
“此子心机,怕是不难看出丞相意图。”
华阳后听后,默然良久,才悠悠说了一句。
他们无数次的密谋,都被陈平打击的粉碎。
她心底,已是有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呵呵呵,本相也知此乃险棋。”
“但事到如今,这是唯一可行之法。”
“不然,何以与王权想抗。”
“眼下,《吕氏春秋》是有胜算的。”
“即便是王权,即便是秦法,也无法堵住老秦人的悠悠众口,也无法堵其内心所想。”
“唯一所虑者,便是有没有足够的时间。”
“化民心,需要时间!”
吕不韦起身说道。
“你想让那太子傅离开咸阳?”
“让此事在咸阳无阻力?”
华阳太后何许人也,从吕不韦的字里行间,自然听出了端倪。
“呵呵,知我者,太后也。”
吕不韦虽有信心借助民力彻底扳回一局。
但是陈平,他不得不防。
虽说民意不可阻,常人也无理由来阻挡。
但是这陈平,绝非常人。
“据本后消息,燕国已薨,不日将国丧。”
“三五日内,定然有国书知会。”
“倒时,丞相和太史令等一干大臣可力荐那浪荡公子入燕国会葬。”
“如此,咸阳,可不就是丞相的咸阳了。”
“再者秦军东出之事已议决,且战书已下。”
“无论是燕国是否国丧,秦军当开赴燕边。”
“此前,魏王薨,秦军不也是陈兵野王吗?”
“若是秦军不从,想来丞相定然有说辞。”
华阳后继续说道。
言外之意,若秦军不出,那就是有人和燕国钩镰,不欲攻燕国。
这事,可大可小。
“呵呵呵,太后的消息,从来都是如此灵通。”
“本相心里有数了。”
“先行告辞。”
吕不韦事情说完,转身就要走。
“丞相多日不见,为何要来去匆匆?”
“是本后被那赵女发难,丞相不敢在本后这里逗留了吗?”
不想,还未迈步出去,就被华阳后从身后给拽住了。
“太后,隔墙有耳啊!”
吕不韦面色大为尴尬。
平心而论,年近四十的华阳太后可谓是姿色犹存,丰腴过人。
别说是他了,就是见过吃过的主儿,也未必能把持的住啊。
不过,他早年富商,操劳过甚,伤了元气。
虽也是盛年,但终究是力不从心。
何况,府中还有妻小。
“怕个甚,那赵女在胡杨林、在往王城的马车上,可曾在乎过这些?”
华阳太后说话间,自己上手了。
吕不韦暗叹了一口气。
若是他知道,燕国老燕国嗝屁,就不用来华阳后这里来了。
目下他的境况,用“以身伺虎”来形容一点儿都不为过。
片刻之后,院外的侍女和内侍门听到了一阵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虽然很是短促。
且说陈平和李斯一番痛饮之后,打发了李斯。
陪婶婶、夏函、卓浅用饭。
“夫君何故不开心?”
夏函看陈平气色不佳,当即问道。
“呵呵呵,你们可曾听说《吕氏春秋》一事?”
陈平随意夹了一筷凉菜,问了一嘴。
往常,他在府里,从来都不提政事。
一来,国事不与女子同谋,这是古训。
二来,婶婶和夏函一天天斗的鸡飞狗跳的,压根就没心情问这些。
“知道啊,今日都传言的沸沸扬扬。”
“就连街面上的贩夫走卒也在谈论此事。”
婶婶说道。
“哦,那婶婶以为,《吕氏春秋》所言,是好还好是不好啊。”
陈平问了一句。
“秦人都说好,但婶婶觉不出个好坏来,都一个样。”
婶婶想了想说道。
“我觉得不好,秦法颁行百余年,秦国崛起,秦人同心,为何要听那《吕氏春秋》春秋说的?”
夏函放下筷子正色说道。
这到底是王室出来的女人,虽然不知内情,但总是能觉出个大概来。
“我也觉得这般时候出《吕氏春秋》,就是在搅和秦人。”
“这好端端的,行什么《吕氏春秋》啊?”
“从来都是国法不二出,这吕不韦是对秦法不满,还是对秦王不满?”
紧随其后,卓浅也是如此说了一番。
比起夏函来,似乎更为贴切。
陈平听的连连点头。
这王室出来的女人,就是王室出来的女人。
格局、眼界、见识,非常人能及。
看侄儿如此,婶婶不高兴了,“啪”一下放下筷子。
“你们一个个都说的天花乱坠的,能为我侄儿排忧解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