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李妍起来时,晨光初入帘栊,她的居室是在刺史府后衙的一间厢房,虽然刺史府中下人众多,但这间房是吕临精心布置,为李妍备好的。

李妍起来梳洗头时,便看见窗外刘岚在练剑,那一招一式里也似乎更加地娴熟,李妍看得出刘岚从江州至钟州步步走来也是受尽劳苦,其中多为护自己周全。

李妍一直未能顾及刘岚近来的付出,如果换作别人可能就是一阵言语抚慰,因为自己是主而别人是仆,这些效命就是应该的。不过李妍是个善于抚恤下属的人,情思略受触动都能让她感触良久。

她梳完头走出屋子,一眼便看到那天边云霞焕然,杲杲初日出于云端,目光下视后看见枝头的惊鹊骤然而飞,只留下空落落的枝头。刘岚此时觉察到李妍,便收起剑向她走来,便说:“公主今日为何起的如此早?”

李妍答道:“你不是也早吗?晨光还未上枝头,你就在院中练剑了。”

“身为下人,护卫练剑就是本分,公主与我本就命运相异,公主可以不练剑,而我则必须在此处下功。”

李妍深深地叹息道:“真是苦心人,我父皇让你做我的护卫,一点也没错。”

“沩皇高瞻远瞩,事无巨细都能处理的游刃有余,何况是为公主找护卫。”

刘岚的话似乎又勾起了李妍的念想,久久她又说:“即使智者也有疑虑糊涂时,我父皇虽是明君,可是也有看不清人心的时候。”

刘岚知道李妍此话也是在怨怼沩皇大意失国以至今日的局面,而他支开此事又继续道:“刚刚我起来时,几个下人传来了吕临的话,让公主这几日不要出门,说是林都尉等人还未走,出去恐生意外。”

“这偌大的钟州府遇见三人的几率不大吧,再说即使碰见,按照我俩的武艺也不至于被人生擒。”

李妍说完,有些气急败坏,不过又转念一想,刚才的话好像有些执拗,毕竟此时寄人篱下,如此一来岂不是让吕临决觉得自己总是在忤逆他。

刘岚看着李妍,又轻声问道:“那公主是不听吕大人的了?”

“也不能不听,既然林都尉等人还没有走出钟州府,就证明还需谨慎对待,不过也不能全听吕临的指令。”

待到李妍话止,刘岚又道:“如今忖度时间,估计吕临已经派人准备渡江去往沩国了。”

李妍惊道:“这么快?我以为这渡江少说也得十来天的准备,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我写的一封亲笔信,以及吕临该有的诚意。”

刘岚道:“诚意算什么,最重要的还是公主的那封亲笔信,若没有此物,诸王岂能和一个汉国刺史歃血结盟。不光是身份不对等,而且诸王此时蓄养兵力,是不会轻易就摆开阵势与孔泌开战的。”

李妍默认地点点头后,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忽然她又道:“林都尉不出城,说明他已经盯上了什么,而吕临为何坐视不顾,依我看就应该暗中除掉这几人。”

“这吕大人也不是没想过,可是这后果难以承担,元王派此三人秘密查询我等的下落,若是在钟州府出事,会引起疑心的。”

正当李妍难以捉摸时,从侧门进来几个侍女,都捧着木匣,其中一个侍女说:“怕公主近来起居不适,吕大人托我们送来些衣食,还请公主接受。”

话毕,木匣打开后,里面不仅有华美锦衣,一些吃食外,还有些珠玉宝器熠熠生辉,李妍只是瞥了一眼,便疑心问道:“这些东西是府中之物?”

侍女都点点头,而刘岚上前低声说:“公主就不要难为这些人了,要我说先把这些东西接纳下来,以后再做处理。”

李妍道:“忽然来送如此珍贵之物,吕大人太过心安了吧,正值用钱之际,又如此奢靡,将大业何置?”

李妍话语强硬,竟把这些侍女说得都战战兢兢,一个侍女此时无奈地说:“吕大人说过这些是从商贾那里收缴钱物后余留下的,又看着公主已经入府多日,担心公主能否安居?”

李妍此时冷语道:“安居?吕大人的好意心领了,不过从商贾处既然凑钱剩下了,就不能用作他处?”

刘岚看着众人眼里凝滞,而李妍却丝毫不谅解,其实这也不是侍女的错,要怪就只能归咎于吕临,吕临也算是一方封疆之吏,却把敛财看作是常事。

正当刘岚准备劝解李妍不要与这些侍女计较时,李妍绕开侍女就要走出院子。

刚走出去几步,就见侍女都哭诉着,刘岚拦住李妍说道:“请公主冷静,这些人只不过是服从吕大人的指令,若是吕大人知道这些人办事不利,岂不是又要无辜被处罚?”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无动于衷吗?”

刘岚道:“公主可以在吕临面前婉言相劝,并不一定要如此直白,可以直说其的敛财之举,不要提及这些侍女。”

李妍回头看了一眼,几个侍女都低头不语,这样的场景在李妍看来也是记忆犹新,她于是走上前扶起一个侍女说:“我知道做下人的苦衷,对于这些东西我就收下了,我不会为难你们的。”

几个侍女此时连忙跪谢不止,都纷纷说:“还是公主仁义,我等遇上善人了。”

李妍此时走出院子,后面刘岚又跟着说:“公主是去找吕大人,不过此时可能不在府中。”

“吕临去城南江边了,这我知道,不过哪怕再久也要等,你就随我坐在正堂中等候即可。”

李妍疾步走进正堂中,吕临此时也正好从府外进来,两人正好撞见,吕临忙上来说:“公主这么早就起来了?”

李妍道:“那吕大人不是起得更早吗?”

李妍话毕,吕临不禁笑道:“还不是为大业操劳,公主就不要如此相逼了。”

李妍看着吕临坐下后,又说道:“吕刺史做事,我是从未有过不满之言的,可是如今细想来倒有些瑕疵。”

吕临有些不解,便道:“公主所言太过了,我岂能把事做到尽善尽美,也就是不断反思己过,方才能愈臻完美。”

听着吕临如此说来,李妍也就不想追究他敛财的责任了,她知道吕临这也是权衡利弊后的作为,不能因此小事而荒废其他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