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黯,巷子里人影稀少,远处偶能传来脚步声的窸窣,刺史府中满座皆静,都看着吕刺史在檐下端坐,静静地品味着这凉风袭来的静怡。

当府中的仆人在吕临的耳边轻声说着,示意能开始宴席了,此时吕临微微地点头后,走过来许多的府中侍女,都端着酒菜蹁跹而来。

吕临又吩咐着献舞的舞女出来,原本处理庶务的堂下,如今也是舞乐四起,那长袖青衣的舞女刚一出场,就引来许多的闲话碎语。

靠着月色辉耀与华灯煌煌的台上,舞女随着乐声渐渐舒展开来,此时最前面坐着吕临与公孙义,旁边即是刘岚与李妍。

李妍看着这些舞女竟然不由想起了沩国的宫廷,那时宫廷里每到节令便要摆宴庆贺,各地诸王有时也被招至京中。宴会中乐起时,奏乐响彻宫内外,诸位王公大臣兴意久久不衰,举杯碰盏的醉意中也人人尽兴。

曾经的场面与此时有些相似,却又格格不入,如今清冷的月色代替了那时煌煌灯火。

刘岚此时看出了李妍的心思,自从逃出沩国,在青云寺避难养伤,又进逸江城,如今再到钟州府。他几乎看穿了那个曾经锦衣玉食,而如今漂泊天涯的沩国公主。

那一幕幕如浮萍半生,东奔西逃之中,只为求得安身之所。虽然当下寄居钟州府,可依然不是自己的家园故地。

当刘岚刚拿起酒杯时,李妍已数杯下肚,他看着李妍以酒浇愁,就低声劝慰道:“公主是想到了什么不悦之事了吧?”

李妍此时放下酒盅说道:“既逢家国丧乱,哪有不借酒消愁的,今日正好有机会,我也要大醉一场。”

“可是……公主也要以身体为重,以后图谋大业也要公主带头。”

“没事,我的酒量也不至于那么不行,再说今日,本就是吕刺史所谓的先酒后事,岂能不饮上几杯,再谈那复国大业?”

刘岚不语,就看着李妍醉意显现,此时台上的歌舞仍在继续,衣袂翩翩而动,灯火通明的堂下每一姿态都在人眼里徐徐展开。

此时吕临等着夜深的时候,那时他将与众人合议而决定去往沩国,并且结盟于诸王的相关事宜。

在吕临看来交结沩国诸王除了李妍的身份人情,还要有足够的利处,所以他不仅要筹款,更要组织兵力,为让沩国诸王知道自己数年来积攒的实力。

满座之中几乎都支持吕临,借助此等契机,助李妍公主复国,只要钟州这边暗助诸王成功,而后就能暗中图利,即便失利也不会引祸上身。

吕临突然间手一拍,台上的舞女尽皆撤下,仆人又点了一些灯笼,此时院中所有人的面孔都清楚可见。当吕临转过身来,看着那些人的目光转向肃穆凝重,说道:“今晚之舞绝非娱情之舞,而是为壮士远行而设。”

刚说出这句话,一些商贾就喊到:“吕大人曾经对我们这些人多有优待,而我们却对钟州寸功未立,如今正是时候效命于前。”

“我并非是让大家去卖命,而是想让诸位获得更大的利,而获利也并非贪图,只不过是顺势而为。李妍公主本就是沩国宗族后裔,而奸臣孔泌却私谋窃国,为人所不容。”

吕临话音振振,不过在李妍听来如此也就是鼓舞众心,毕竟这些人并不能了解到自己国破家亡的肺腑之情。若不是吕临也为些利益,怎会越俎代庖地去干涉沩国的事。

此时刘岚看着公孙义,那日在醉云酒楼,公孙义那幅铁青色的脸如今也变得光彩焕然,实话说刘岚很是不满公孙义,这个对沩国大业没有太多热心的人,一向是为吕临卖力。

李妍听着吕临铿锵的话语,也肃穆起来,吕临虽然不听自己的箴言,可大方向上还是与自己的目的统一的。

此时吕临又说:“既然心中已定,如今我想让各位捐出一些银两以供我部日后的行动。”

在场的人几乎都应声道,吕临看着资费出于这些人身上不是问题,继续道:“自古成事不仅需要物力,也需要人力,除了各郡县的衙兵我会抽调一些,还有你们府中有武艺或是热血壮年都可以参与进来。”

此时一个商贾道:“既然钱出了,那我们人力自然也要出,这人吕大人尽可挑选,我们身受吕大人恩徳,今闻吕大人要召集众人干一番事业,早就想陈情襄助了。”

吕临点点头又道:“既然大家都商议如此,那就定下来,择日暗中操练军士,我已拟好人选去沩国与诸王交涉。一旦交涉成功,待到那日,我便让所有操练好的军士渡过江去,加入诸王的军队。”

“到时候两股力量必如洪流激荡之势定此乱局,而我吕临一不负沩皇之恩,二又可以荣宠加身,以及所有倾力襄助的各位,都可以获利匪浅。”

话音落去,夜色微茫中吕临又端起酒盅,洒在庭前,所有人耳中都听见那滴落的清音,却又感到这是哀怨的回语,如此情长,让这一使命变得多么赋有离愁别绪。

李妍不禁凄语道:“都言吕刺史遇事雷厉风行,哪见还能细致如此。不过话说起来,这些人一旦赴往沩国那边,注定也是生死离别。”

刘岚此时道:“若为荣辱利益得,哪有不牺牲的,公主此时太动仁心了,我觉得很不像曾经的公主。”

李妍不语,仍是目光投向了吕临,吕临此时把话说完后,就挥了挥手,示意座中的各位可以动身了,座中的人都拱手后方才离开。

吕临此时又把公孙义招过来,说:“这些人都是我亲手扶持起来的,不过提防这事情有变,这些人都要严密观察,若有异动,就临机处置。”

“大人之言也正是我想说的,不过还想问大人何时去沩国交涉?”

“这个不忙,先设置好路线,一路要顺风顺水。最近元王的目光盯上了我钟州,以防不测,需得万全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