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不终朝,两日之后,天气又变得晴朗起来。

鬼姑河畔,一个身穿灰衣服的人蜷缩在地上,雨水仍然残留在他的身上,在黑发上滴落下来。

浑身更是沾满了泥水和草屑之类的东西,整个人就和大地黏为一体,像是一块没有生气的石头。

“凡哥,凡哥,你这是怎么了。”陆子玉等人远远地看到了卷缩在地上的景凡,连忙催动真气掠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陆子玉晃了晃景凡,把手放在景凡鼻子下,道:“还有气。”

“奶奶的,谁敢动我凡哥,是谁?我要扒了他的皮,凡哥是谁?告诉我!”林原甩出了那根玄阳石棍,真气发出闷雷之声。

陆子玉打了个噤声的手势,把景凡扶了起来,关切道:“凡哥,怎么回事?”

姜星辰和林原也凑了上来,关心地看着如同泥人般的景凡。

景凡半耷拉着头,无神的眼睛是没有一丝光,让人想起夜晚的荒漠,寂静而空洞。

半晌,景凡没有说话,只木然的向前看着。陆子玉决定把他抬回去先。

景凡动了,挣脱了几人,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歪脖子树下,征征地看着鬼姑河面。风平浪静,鬼姑河静静地流淌着。

“你到说句话啊,怎么了?晚夕姑娘呢?”陆子玉说道。

听到晚夕这两个字,景凡眼神波动了一下。落在陆子玉的眼中,陆子玉好像明白了什么。

景凡也不回答,几人就这么待着。

“酒。”

“什么?”陆子玉听到景凡含糊不清的声音不免有些激动,虽然并没有听清,可人终于说话了,只要说话就证明没有大问题。

“酒?我这有有酒。”

一旁坐在地上的林原在灵戒中拿出了一大坛烈酒。

景凡抱着酒坛,仰头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喉咙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但景凡的目光仍旧是木然的盯着水面。

“三姐,凡哥该不会是被鬼姑迷了魂吧,好像痴呆了一样。”林原悄悄的在姜星辰耳边说到。

姜星辰看着坐在地上满身污泥的景凡,眼中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摇了摇头道:“别胡说,凡哥应该是有什么心魔,需要自己克服。”

景凡没有用真气克服酒气,如今景凡全身真气仿佛沉寂的冬天大地一样,死气沉沉。

一口一口地喝着酒,眼中无神,眺望远方。

几个人毫无办法,就这么陪到了中午,一时间气氛有些压抑。

陆子玉道:“你们两个先回去吧,我来陪着凡哥。”给了两人一个安心的劝退眼神,两人相视一眼就先回去了。

林原留下了两坛子好酒。

陆子玉坐在景凡身边,拿过酒痛饮了一口询问道:“是因为陆晚夕?”

景凡没有说话,只是眼中多了些神采。

“唉!情字最是惹人烦恼,凡哥好好想想,千万别想不开啊。”陆子玉语重心长地说道。

两人就这么喝着酒,就到了傍晚时分。

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来到了两人身边。“你先回去吧。”女子声音宛若黄鹂,清脆动人。

陆子玉叹了口气,把肚子里的酒气用真气逼了出来,随即一个跃布消失在月下。

清冷的月辉洒在两人身上,却显现出两番不尽相同的景象。

一个人如月下仙子纤手抚琴,一个却如俗世野人抱酒痛饮。

玉寒烟莫名的有些心痛,谈了一曲寒烟赋。

“立桥头,望新柳,又是一年别离后。卿不走,雁不留,寒烟漫漫过城楼。”

“古何夕,今何夕,累骨成堆何人惜?愿君归,盼君归,与君共饮酒一杯。”

“……”

景凡依旧是要么喝酒,要么双目无神的看着前面的河水。

时间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景凡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偶尔喝酒,像极了将死之人。

这这天已来,玉寒烟几乎每天都陪伴着景凡,亲自给景凡送酒,为景凡抚琴。

如果有人在鬼姑河畔,就会发现一个如同天外飞仙般的女子日日为一男子抚琴,琴声婉转,诉不清的思念和爱恋。眼波流连,道不出的期盼和哀怨。

景凡却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心里却逐渐有了一点微光,微光虽小,却终能照亮这片黑暗。

夜里,玉寒烟回去了,景凡一个人望着平静的河面出神。

现在的景凡已经不能说是人了,就是一个泥球,全身上下都是已经干了的泥巴,头发乱蓬蓬的遮住了脸。更有一身酒气和臭气,像是一个被人丢在河边的垃圾一般脏。

视野里的河面上倒映着天上的大月亮,柔和的清辉洒在河面,细浪涌来,把这清辉皱起波纹。

突然,视线里出现一穿着大红装的人,盖着红盖头,一动不动地漂浮在水面上。

很诡异的是,她也不见走,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向着景凡飘了过来。

给了景凡一种仿佛她没动,河水向其身后流去的错觉。

摇了摇头,景凡怀疑自己喝醉了。直到这红装女子来到了景凡身前,景凡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遇到鬼了。

心里也没有什么害怕的情绪,哀莫大于心死,鬼又有何足惧哉?

“你知道我是谁吗?”幽幽的声音在红盖头下传了出来,略有些沙哑。

景凡打了个酒隔,摇头。

“本仙姑是鬼姑河里的鬼,鬼姑庙里的姑,游荡了千年在等一个人。”

景凡还是不说话,只是眼中流露出一丝丝情绪。

“万般有为法,如梦亦如幻。”

一道幽幽的声音响起,不知道是这个女子口中说出,还是直接在景凡的心里响起。

景凡口中沙哑的声音响起,“万般有为法,如梦亦如幻。”

“万般有为法,如梦亦如电。”

同时,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但眼神却逐渐有了光芒。

这女子的话竟好像有一股摄人心魂的魔力。

这就是鬼姑吗?鬼姑河畔一位身穿身穿红装的女子,等候了千年的有缘人,盼望的眼神穿透了红盖头,更穿透了无尽的岁月。

“你为何要帮我?”景凡沙哑的问道。

鬼姑阴森森地笑了笑,在这寒冷的河边,颇有些毛骨悚然的味道。

“不是本仙姑帮你,是那日日为你抚琴的人给了你生气和希望,本仙姑的佛语只是一个启发罢了。”

这鬼姑奇怪的很,明明是鬼,却自称仙姑,又懂得一手佛语,身上还有些道法。

景凡道了声谢。

“不用谢我,本仙姑帮你也是有条件的。”鬼姑阴恻恻地说到。

“什么条件?”

景凡皱眉,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妙,麻木的身体动了动。

“去西天佛域找那空情大法师,告诉他一句话。”

“什么话?”

“倩儿的红盖头,还等着你来掀。”

景凡看着鬼姑头上盖着的红盖头,心里莫名地疼了一下。

故事很长,却不难讲。

一人遁入空门,追寻飘渺大道。一人新婚别骗,千年之前投江。

自此,时间少了一个痴情的女子,却出现了一个痴等千年的鬼姑。

一千三百一十四年了,暗合一生一世。

鬼姑以鬼魂之身修炼千年,又得到鬼姑庙的香火祭祀之力,修为已是通天,测得这一年有有缘人来此,可帮自己解开心中执念。

如此,鬼姑即帮了帮景凡。

“西天佛域在西陆,这里是东陆啊,中间隔了茫茫的无尽海洋,我何年何月才能到达呢?”

景凡不仅有些苦笑。

鬼姑伸出惨白的芊芊玉指,一指景凡,指尖出现一股白色的光射进景凡体内。

“这是最纯正的祭祀之力,你可以放心吸收,不过一年之内,我要得到那人的回复。”

说罢,盖着红盖头的鬼姑返回了河面,消失在了惨白色的月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