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蓉城机械厂的公路上。

一队工程车组成的车队,气势汹汹。

七八辆铲车和挖机,在前面开路,后面跟着一辆东风卡车。

张家兄弟穿着厚棉衣,戴着狗皮帽子,站在卡车后拖厢直哈冷气,身边挤满了拆迁队的同伴。

“兄弟们,精神起来,把气势拿出来!”

“咱们今天的任务,是拆了蓉城机械厂临街的那一排商铺。”

拆迁队的队长是个满脸横肉的光头,门牙豁了一块,说话有些漏风。

蓉城机械厂现在的主要收入来源,市里的补贴占一部分,临街的那一排商铺,也占了大头,现在厂子不景气,全靠这些三产的收入,给职工发工资。

本来这些事情,上次就该完成的,结果上次来打了一场群架,伤了几个兄弟,连一块砖都没拆下来,魏鼎对此很生气,还把他训了一顿。

“队长,一会儿您在车里坐着就好,咱们兄弟保证把事情办的漂漂亮。”

张昌龙把胸膛拍的邦邦响。

他们两兄弟来了拆迁队后,广交朋友,加上手里有了钱,这两天没少请客吃饭,很快两兄弟就和这伙人混熟了。

“看见没,你们都要像张兄弟多学习,看看人家多积极。”

豁牙光头很享受张昌龙的马屁。

拆迁队刚到,蓉城机械厂的大门口,就呼啦啦涌出来一群工人,目光仇视地盯着这伙人。

不是他们不识大体,非常跟市里对着干,主要是拆迁补偿,真的太少了,厂子真被拆了,他们不仅没了工作,连以后的生活,都没了着落。

其实,市里给的拆迁补偿,并不算少,但是这些款子经过魏鼎和背后人之手,落到机械厂职工手里的,也就只有那么一点了。

“麻子,你带人开铲车和挖机,把机械厂大门给堵了,剩下的人跟着我,先把临街开店的那些小老板,全部赶走。”

豁牙光头驾轻就熟地指挥。

把这一条街的商铺拆了,断了机械厂财路的,只要没了希望,他就不信,那些穷工人能一直撑下去。

据他了解,这两个月厂里工人的工资,每个月只能发三分之一,这三分之一的工资来源,商铺的租金占了大头。

魏鼎之所以想方设法,揽下拆迁的活儿,就是看中了这一条街的门面。

商铺的拆迁补偿,和工业用地的拆迁补偿,那是两回事,他做做手脚,这里面的差价,足够他吃的满嘴流油。

张家兄弟跟在队长身后,跑去恐吓驱赶那些商铺老板,两兄弟不时交换一下眼神,昨天江华的吩咐,他们可没忘。

“哥,咱们怎么闹点动静出来?”

张昌虎悄悄凑到大哥身边问。

眼下这场面,虽然挺热闹的,但双方都很克制,没上升到动手的场面。

张昌龙也在心里琢磨,怎么才能完成江华交代的任务。

挑拨一番,让双方打上一架?

可听豁牙胖子那语气,他们有人罩着,以前也不是没打过群架,结果屁事儿没有,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大动静,大动静……”

他东张西望,心里有些发愁,这个大动静该怎么整。

另一边,拆迁队的那些家伙,却像是土匪进村一下,冲进临街的铺子,凶神恶煞的,恐吓那些开店的小老板。

“滚滚滚,给了你们半个月的时间,你们死赖着不搬,现在铺子里的东西,也别想要了,一会儿全都推平了。”

“魏老板发了话,今天谁要是不开眼,直接打断腿丢出去。”

拆迁队的这些家伙,简直比土匪还要凶。

街对面做生意的一些个体户,看到这一幕,纷纷把门关上,生怕惹祸上身。

魏鼎在蓉城就是一霸,大家都知道这人有后台,惹不起。

“真不是东西,咱虽然不是好人,也都看不过眼了。”

张昌虎混在后面,吐了口唾沫,低声骂了一句。

“都闹成这样了,也没见有记者来,江总交代的任务,我该咋完成呢?”

张昌龙愁眉苦脸。

本来以为是一件容易的事儿,现在看来,这事儿一点都不容易。

王大民是机械厂下岗工人,和自己媳妇儿,租了机械厂的门面,开了一家卖鞭炮烟花的铺子。

生意很清淡,但是守着如花似玉的媳妇儿,他感觉自己的小日子,也过的美滋滋。

从半个月前,他的噩梦降临了,拆迁队的豁牙胖子和魏鼎沾点亲,也姓魏,叫魏立德,他盯上了王大民的媳妇儿,这半个月来,一有时间,就过来纠缠。

给手下安排完任务后,豁牙胖子猥琐一笑,钻了鞭炮烟花铺子,还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他手下的两个心腹,很有眼色的守在门口。

“哥,咱们撺掇这些人,和机械厂的工人打一架,也算是对江总有个交待了。”

张昌虎智商有限,他能想出来的动静,就是打一场群架。

“实在没办法,也只能这样了。”

张昌龙叹了口气。

虽然这不一定,是江总想要的效果,但是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魏缺德,王八蛋,老子和你拼了!”

一声大吼,吓了张家兄弟一跳,然后他们看到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泪流满面,跑出鞭炮烟花铺子。

“什么个情况?”

还没等张家兄弟回过神,就听见“哐哐当当”,铺子里面似乎有东西倒了,里面有人惊呼,接着,先是一声比较小的爆炸声传来。

然后,“轰隆”一声巨响,鞭炮铺子的半个房顶,都被炸飞了。

所有人都被这一声巨响,给吓傻了。

一地残砖,站在门口的两个倒霉鬼,直接被炸飞了出去,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大民!”

跑出鞭炮烟花铺子的女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呼。

蓉城机械厂门口,一群工人被工程机械,堵在大门后面,正闹腾的凶,此时此刻,瞬间安静下来,齐齐转过头,傻傻看着房顶被炸飞的鞭炮铺子。

“哥,这个动静够大,可不关咱们的事儿呀。”

张昌虎发了好半晌呆,才回过神。

“屁话,赶紧去告诉江总,要出大事儿了。”

张昌龙比兄弟机灵一些,打了个哆嗦,拔腿就跑。

出人命了,这么大的事儿,他要第一时间打电话告诉江华。

另外,这里成了是非之地,他不敢待下去了,怕被殃及池鱼。

江华这时,正在不远处的一家私房菜馆,请赵抗河吃饭,他专门找赵燕华,打听了老爷子喜欢的菜样儿,原翻不动,整了一桌。

他很鸡贼,为了请动这位大佬,他把在山城的赵燕华拉来作陪,打着家宴的幌子请客。

正等着张昌龙那边,整点动静出来,他再狡猾的来个偶然发现,带赵大佬去看个现场,见识下拆迁队的嚣张跋扈,哪知道一声巨响,把他筷子都吓掉了。

“张家那两个混球,这是在搞什么,莫要把我给玩进去了。”

江华心里紧张的要死,他说整点动静出来,可没说搞这么大呀。

赵大佬出行,都是有警卫跟随的,立马有警卫拿出移动电话,准备联络部队,这动静太邪乎了,大佬安危第一,需要赶紧调人过来保护。

“不用了,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抗河一脸淡定,没把刚才那声巨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