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二十年九月初。辽东平叛部队回到辽东。

宋长武校场拉弓,练腿力,与哱拜骑兵对决那次,他的腿被刺伤,如今也没好。又因为养伤,养久了,恐腿力有所失,便开始每天在校场穿着盔甲,拿着兵器跑步。刘如龙则带着其他小旗成员进行日常的战斗训练。

跑了约半个时辰,满头大汗,只得坐着休整一会儿。因为坐的地方营大门不远,能看清门口的大部分动向。

才坐下不到一刻钟,听到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不过在骑兵部队天天听,他没怎么在意。但是很快他被马蹄的节奏声吸引。心里想到,不对,这马儿的马蹄声节奏不正常,多数战马马蹄一般有四声,前后两声几乎重叠,声音也差不多大,也能隐约听出。这群骑兵的马不太一样。他再竖起耳朵仔细一听,顿时醒悟。

“这是伤马!而且是有一群!”

果不其然,那队骑兵从外进入营门。领头的骑将身着罩甲,战袍上全是暗红色粘稠物,随着他身后的进入营寨的骑兵约有两百人,个个带伤,好些盔甲上的铁有裂缝,有的趴在马上,有的刚入营就落下马来,营内活动的步骑迅速反应过来,上去帮扶他们。

只听这大将高喊。

“小子们散开,快快引我见总兵大人。”

宋长武听这声音有些眼熟,想了一下。

这不是北关城下救下沈有容的祖承训将军吗?

营内士兵们好奇的围上来,随后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冲过来叫其他人让出一条路来。后面跟着医官,把受伤的骑兵们带着了。

宋长武在哪儿一脸懵的站着。

回营后,听黄焕说:“你们听说了吗?”

骑兵们围上来问:“什么?”

黄焕一脸严肃道:“刃骑败了。”

宋长武和其他人一样,被这个消息惊到了。

“真的假的?刃骑可是仅次于选锋骑的精锐。”

“刃骑自然是精锐,两月前,祖承训将军领刃骑与另选蓟辽精骑四千人入朝鲜出击wo人,那时我们在围城。今天回来的就是刃骑的人,只剩两百人,不止败了,可能还差点连祖承训将军一起覆灭了。”

刘如龙一脸疑惑。

“不该啊,刃骑的在北关城时连斩叶赫女真数百人,难不成,这wo人比女真还强?”

黄焕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了。

满古柏用歪扭汉话叹道。

“看来,要到我等上了。”

刘如龙也一脸肃然。面容凶狠道。

“是该让我等会会他们了。”

宋长武一听,完了,刃骑都败了,他们上去,胜算会很多吗?他心里没数,他觉得自己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没做,很多重要的人没见。他不能就这样不明生死的去。

晚上他思来想去,睡不着觉。

第二天,他向刘如龙请了假令,刘如龙嘱咐他,一定要在三日内回来,明军入朝,势在必行,最多不过七日就可能出发。

他骑着马出营,往西南方向行去,目的地,北京城。

万历二十年九月五日,他到达京城。与六年前回来那次不同,他即便是穿着便服,还是被关卡士兵搜了几次身,因为他的面容实在看着不像个善良的人。

那覆盖大半个下巴的短胡子,脸上的三块伤疤,近六尺的身高,炬火一般的双眼,怎么看都像一个狠角色。

入了京城,他先到了李老爷子家。

李老爷子家门前巷子人比过去少了很多,砖石路上也满是青苔。他没迟疑,走上前去敲了敲门。

门锁了,许是出门了,那就再等等吧,想着就在门外坐了下来。

坐了许久,心里闷得慌,索性抽出雁翎刀,舞了起来。

舞出了声儿,他舞刀破风的声响彻了整个巷子,那风像是也懂他的意思,吹着落叶围绕他飞转。不至半刻,停了。

他深呼一口气,旁边出现人的鼓掌声。把他吓了一跳,回首而望,竟是李老爷子一家人。

李老爷子笑道:“这位壮士舞的好啊,刀法入激流啊,随风而动,好不威风。”

他顿了一下,只道:“老…老爷!是我啊。”

听他说这话,李老爷子一脸迷茫。

“怎地,壮士,识得老夫?”

宋长武低头道:“老爷,我是长武啊。七年前,你出京城去往遵化道时,在一道馆不嫌我脏。收留了我,后来我被捉去当了兵。”

老头子抬头仔细的端详着他的样子。

“我的长武,当初不到五尺半,您这个子,得有六尺吧。”

宋长武含泪道:“久在军中,就成了这般模样。”

老头这才敢相认,看久了,还真是他的样子。

随后他拜过了李夫人。

此时旁边有一年轻女子声音。泣道。

“武哥儿,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宋长武随声音转面过去,惊吓到了说话的李清儿。七年不见,如今,李清儿出落得更漂亮了。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活泼了,反倒是变得收敛。

李清儿有些害怕,李老爷子笑道,真是长武!

李清儿才放心,老爷子热情的让他回屋。

询问了他许多军中的事。聊了许久,宋长武发现李志云不在。

疑惑时,老爷子叹气道,他从军去了。

“兄长从军去了,是北方还是南方?”

“哥哥去的是南方。”

老人直说了:“是浙地。”

又回问他:“长武此次回来所为何事,又能待多久。”

宋长武严肃道:“老爷,实不相瞒,wo人打了我国藩属朝鲜,其意恐在大明,朝廷遣蓟辽精骑前往增援,前天我的这些同袍回来,伤亡惨重。如今,我等可能也要去了。此一去不知能否归来,想起您的恩德,想再见您一面。”

老人听后惆怅起来。

“不妄老夫如此看重你,如今你已成器,男儿当保家卫国,你别有过多牵挂。老夫与妻女一切安好。”

听到老人这样说,宋长武再也忍不住,泣不成声的点头。

说完便起身,行了一个抱拳礼。

说道:“长武去也!”

说完便回身牵马离去。

他要见的第二个人,是孙家姑娘。

骑着马到孙姑娘家时,正好赶上孙姑娘上轿,他骑马横挡在轿子面前。

孙家的家丁持大棒来打,被他一手接住往后拖拽,两个家丁都摔倒在地。

他下马一抱拳姿态对着轿中客气道。

“孙姑娘,我知道我这样让你瞧不起,但此次我无法他法,只想再见您最后一面,也想让您,再见我最后一面。”

轿子上的帘子被推开,一个有着双飞燕的发髻的端庄女子伸头出来。

客气问道:“敢问壮士是?”

“八年前您曾在孙府见过我,后来我找您几次,您不在。”

很明显,孙姑娘想不起他了。但也无妨了,因为想起来也没意义。

那女子笑道:“壮士直说吧,想要多少钱?”

听到这话宋长武一脸茫然,他说:“我只想告诉姑娘,曾有一男子在弱冠前,思念你,到弱冠后也未曾忘记,告辞。”说完转身骑马奔驰,害怕女子见到他涨红的脸。

女子的丫鬟高呼,少夫人让我告诉您,她已婚配,让您忘了他吧。

疾驰中的他听到这消息突然愣了一下。但也没停下疾驰的马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