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待严嵩走后,嘉靖一个人闷坐在御案上面打坐修炼,双目紧闭,却是久久不能入定。

何为入定?据嘉靖自己说,每每打坐修炼闭上了双眼,不一会,他便会渐渐的感受到一阵异香满室,尘世间的一切污浊噪音都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心中只留下一片空寂清明,进入到一种玄之又玄奇妙的境界。嘉靖将这个玄之又玄的境界称为“上清境”。

然,今日自从严嵩走后,自己尝试了数次,却始终无法成功入定进入那个所谓玄之又玄的上清境,让嘉靖是恼火异常,每每失败一次,身上的杀气便浓郁了一分。自己的心中充斥着嘈杂之声,脑子里不断地回想起严嵩的那番话,话里话外都已经暗示的如此明白了,要是再不明白,嘉靖这个皇帝也就算是当到头了。

思量了许久,嘉靖终于下定了决心,知道自己这是碰上了道家修炼中所谓的瓶颈期,心魔。若是不去除这个心病,自己修道生涯便会停滞不前,长生大业更是无从谈起了。

嘉靖二十年末,这一晚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这天亥时已过,夜幕降临,将整个北京城笼罩成黑漆漆的一片,朦胧的月光照映着,只有偶尔街边三两间屋子犹如星星点点般还亮着微弱的灯光。整个城市静悄悄的,只能听见打更人敲锣传来的声音。

“哐当,二更天了”。

“哐当,二更天了”。

打更人老王边敲着锣边扯着嗓子喊道。

这时,原本静悄悄的青石板路面上,突然传来了一阵阵震动的感觉,紧接着又是急促的马蹄声与脚步声,一队百十来号人马出现在这条街上。

其所有人身着飞鱼服,腰间挎着绣春刀。领头的那人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身着一件黑色用金线绣的四爪蟒袍服,头戴金边黑纱帽,腰间系着一条翡翠白玉带,浑身上下由内而外透露出一股高贵与霸气。

这队人马在北京城的街道上疾驰着,他们仿佛没有看见打更人老王一般,从打更人老王的身边呼啸而过,打更人老王正惊讶着这半夜里从哪里冒出这么多人,待看清他们一个个身上的飞鱼服与绣春刀后,将他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颤抖着嘴里失声惊呼“锦衣卫”。

打更人老王子承父业干打更这行已经几十年了,依稀的记得上一次锦衣卫半夜如此出动,乃是数十年前,那时候还是正德年间,当年他还才刚刚从年迈的父亲手中接替过来这打更事业。

那一年同样的也是冬季年末,同样的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大批锦衣卫出动连夜将当时朝中王岳、范亨、徐智等三位御史大夫逮捕入昭狱。

“锦衣卫”号称天子亲军,北镇抚司“专理诏狱”(皇帝钦定的案件),且拥有诏狱,可以自行逮捕、侦讯、行刑、处决,不必经过一般司法机构刑部与大理寺,具有独立的司法权。死于酷刑之下者不计其数。

其大名在开国初期洪武年间简直是凶名赫赫,令人闻风丧胆,简直可以达到谈言止啼的效果。这大半夜里这么多锦衣卫出动必定是要拿人了,显然打更人老王能猜出这京中哪位达官贵人又要遭殃了。

这队锦衣卫浩浩荡荡的走到北京城一处繁华的街道名叫棋盘街,从天桥处十字街左拐了进去,最后停留在一处极其奢华庞大的府邸门口。其上挂着牌匾写着“毛府”二字,赫然是当朝大司马兵部尚书毛伯温的府邸。

“噔噔噔”,一阵阵的敲门声将紧挨着毛府周边几个宅子门口守卫的下人们都惊醒了,一个二个好奇的打开一条门缝偷瞄着,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竟敢大半夜的跑来狂敲大司马的府邸。

当他们看清门外面一队又一队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手持火把的锦衣卫后,吓得连忙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将门关上,生怕发出丁点声响给自家老爷惹出什么祸端。而有的则迅速跑去报告管家,给自家老爷报信。

“谁啊?敲什么敲,不知道这是谁的府邸吗?这么晚了若是惊扰了贵人,吃罪得起吗”?那门人边打开府门边嘴里骂骂咧咧的说道。

结果一打开大门,将他吓得是魂飞魄散,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指着陆炳等人面色惊恐的叫道:“锦..锦..锦衣卫”。

还未等他说完,就被一旁的锦衣卫一脚踹飞数米之远,倒在地上昏厥了过去。那锦衣卫大喝一声:“放肆,竟敢对都督无礼”。正欲走过去一刀结果了这个无礼的下人,被陆炳叫住了。

“陛下只要我等拿毛部堂问话,莫要滥杀无辜”,陆炳淡淡的说道。

此时陆炳带领着近百个锦衣卫跨入了毛伯温的府邸。顺着铺满青石板的大道,走向了毛伯温府上的大堂。

陆炳一手提着绣春刀,也不客气径直走到上首的主位上面,一把端坐在其上,细细打量了下毛伯温府邸的大堂陈设后,便朝着已被吓得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的毛府管家、下人们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吩咐道:“快去将你们老爷请过来,本督有圣旨宣读”。

“是,是,请大都督请稍候,小的,小的这就去请老爷过来”。那管家说话结结巴巴的,差点没被陆炳这一身穿着给吓背过气了,光凭陆炳金边四爪蟒袍,腰见系着翡翠白玉带,就知道官位比自己家老爷只高不低。

现如今一品大员在朝中本来就仅仅三人。夏言、严嵩都是文官又是60多岁的老头子,显然不是眼前此人。况且此人又是锦衣卫,当朝除了太子太保锦衣卫大都督陆炳还有何人?这么晚了陆炳亲自带这么多锦衣卫前来宣旨,看其来者不善的眼神,显然是没有好事,估计自己家老爷大难临头了。

那管家连忙颤颤巍巍的跑出去,连呼吸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心中不停的祈求着上天千万不要连累到他们这些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