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昨日从山寨见了莫迟后,苏冬安周末的第二天再没去过那里。但只是不见,却也控制不住百般思念。

那日山寨里夜风四起,苏冬安借着苍白的月光,急急忙忙逃离在黑夜中。那条路她来来回回走过了无数遍,早已烂记于心,却在那时像个迷路的孩子,任由凛冽的风刮着面颊,怎么也抵不过心底莫迟带来的刺痛。

那个叫于薇的姑娘,坐在莫迟的位置上,手里举着莫迟送给她的东西。当她像块木头似的站在门口的时候,那个姑娘就像云端上的光芒,骄傲地向她炫耀莫迟不曾给予她的东西。

苏冬安很不想承认,在那一刻,她实实在在听见了心底一闪而过的嫉妒声。

她对莫迟有多喜欢,那天心里就有多难受。

周日一天,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关了整整一日。

早上不过六点钟,家里做饭的阿姨提着刚从集市里买的热笼包子,拿着他们苏家常年喝的鲜牛奶,敲了苏冬安的门,没人应,便把早餐放在门口。

等到吃午饭的时候,阿姨才到门口,就看见了地上已经凉了的笼包和牛奶,阿姨有些担心地又敲了敲房门,

“小姐?”

“……”

又是没人应,阿姨心里实在放不下,凑近了又敲了几声。从早上一直到现在,她从未见这冬安小姐出过一次房门。

而此时苏冬安正伏在窗边的案桌上,备案的课本上终是一字未动,一页未翻。听着屋外阿姨有些急促的敲门声,她这才回过神来,低头看了一眼干净地书页,耐不可寻地叹了一声,这才放下手中握着的笔,回身答道,

“阿姨,您先放门口吧,我待会出去拿!”

得到回应的阿姨这才有些放下心来,也没再继续坚持,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回了客厅忙活。

但苏冬安说也只是这么说,最后却是从早到晚,都未踏出房门一步。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暮色早已深了几分,她瞧着那在夜里微动的电线,脑海中却想了一整日的莫迟。

她不明白,自己好不容易得了空去去见他,为何却突然变得那般疏远?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同生共死了那么久,还不如一个才出现几个月的小姑娘。

她有太多太多的不明白,最后一个都没想清楚,头脑中依旧是一片浆糊。

等到苏冬安自己想起要吃饭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一天没吃饭都没觉得饿,同时也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原来这世上的喜欢,真的可以到达想念想到茶饭不思的境界。

原来她对莫迟的喜欢,已经到了这般如痴如醉的地步。

莫迟就是她的瘾,不管怎么挣扎都戒不掉,而她也从未想过要戒掉。

从一开始,学堂里的不管是同事还是学生,从来没见过苏冬安无数次提起的“男朋友”,谁都以为这不过是她拿来拒绝别人的借口,但只有她清楚,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不过就是莫迟。

换句话说,倘使莫迟能有一次去过冬安的学堂,一定会看到她那颗炙热且执着的心。

可是当事人就像是山间的雾气,无论苏冬安怎么绕在里面,对这层山雾始终捉摸不透。

而对于这件事,莫四当家给自己找的借口就是,冬安的父母不准他们见面,所以他就不用去自找麻烦了。

“莫大哥,你为冬安姐姐编了这么多东西,真的一个都不给她看吗?”

于薇甜糯的嗓音响起在莫迟耳边,她随手拿起其中的一个,是一对比翼鸳鸯,做工极其精致,一看和之前送给她的就全然不同,这显然是费劲了心思的。

虽说莫迟是追风寨里的四当家,可生的却不是粗糙大汉,反而一副白净的好皮相,那吹弹可破的肌肤,比多少女子的都还滑嫩。要是换上了一身人模狗样的衬衫西装,说是某大户人家的少爷,也没人会觉得奇怪。

当初在路边奄奄一息的时候,她就是刚好透过了那一丝缝隙,抓住了她生命中的这束亮光。

莫迟的手指还在灵活地翻飞着,那日苏冬安说也想要一个蚂蚱,这几日他选了上好的草绳,闲来无事就在自己的房间里编这玩意儿。

闻言,莫迟也愣了一下,他反手抽出于薇手中的鸳鸯,然后将桌上一堆零散的小玩意儿,悉数搂进一个檀木匣子,还很宝贝似的锁了起来。

见莫迟起身走到了一边,于薇自顾地笑了一下,坐到了刚才莫迟的位置上,接着道:“莫大哥,你还专门让寨子里人疏远冬安姐,这又是为什么啊?”

小丫头笑着,眼睛弯弯的,里面闪着精光,整张笑脸除了那双精明的眼睛,全然透露着茫然之气。

莫迟收拾东西的背影顿了一下,他低着头,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化作医生兀自的笑,压抑了这么多年,现在想说的时候,却又发现不知从何开口,无奈又落寞,也索性就这样了。

“你不懂。”

这三个字好像替代了许多东西,听起来那么沉重。

于薇脸上的笑,一下子就僵在了那里,她静静地看着莫迟将匣子藏起来的身影,一言不发。

虽然莫迟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可她自己却清楚,莫迟对那苏家小姐的喜欢,一点也不亚于苏冬安想要告知全世界的喜欢。

只不过莫迟这个人,好像从一开始就有什么不可说的秘密,似乎全世界都可以,但独独就苏冬安不行,偏偏他还忘不掉她。

有时候于薇会觉得,其实莫迟和苏冬安完完全全是一类人,同样是全世界都知道的同样的爱,但一个敢于追逐,一个却心有余悸。

不过这样也很好,于薇如是想。

或许就是因为他们之间难以跨越的鸿沟,才得以让她能离心中的光像现在这般近。她从不希冀有一天莫迟能看到身后的她,但只要能一直跟在他身边,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有时候她又会觉得,要感谢他们不是同一类人,这或许正好就是,她被上天眷顾缘由吧。

他们之间的难以启齿的障碍,却是她难得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