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律抿着唇,寒眸扫过苏落的脸。

那张从前神采飞扬的脸此时已经瘦的只剩了巴掌大一般,显得眼睛更大了。

那双曾经泛着灵光、狡黠,乌黑夺目的眼,此刻却如一潭死水,沉寂无神,可见是真的受了苦。

这种女人,如果不给她点儿教训,迟早会作死。

容律眼神更冷了,甚至带了不屑。

“落落,你可别这么妄自菲薄,那件事,律哥是为你好,说实在的,你从前的性子实在太胡闹了……”

苏婷紧紧抓着她的手臂摇了摇,满眼都是关切。

可说的话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让她再一次经受锥心之痛。

是了,送她进精神病院,是容律的主意,那是对她犯错的惩罚。

苏落紧紧的咬着唇,盯着苏婷,什么都说不出来。

苏婷却难过的掉了眼泪:“落落,你是不是还喜欢律哥?如果是那样,我,我去求奶奶……”

“不行。”

“不准。”

苏落和容律几乎是同时开口。

“没有,以前是我太胡闹了。”苏落没有看容律,急急的解释:“过去的我都忘了,现在只想重新开始,你们在一起很好,祝福你们。”

刚一说完,她又感觉到牙齿在打颤了。

急忙闭了下眼睛,吐了一口浊气:“我不舒服,想睡一会儿。”

也不管苏婷和容律是否还在,就自顾自的躺下,留给他们一个背。

“律哥……”苏婷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求援似的抬头去看容律。

容律沉着脸:“忘了最好,否则,吃苦的还是她。”

“律哥,你不能这样对落落……”苏婷站起来,撒娇似的挽了容律的胳膊。

“你就是心太软。”容律声音柔下来,像情人间的呢喃一样,附在苏婷耳边说了一句话,惹得苏婷花枝乱颤,咯咯娇笑。

苏落却裹了被子,用尽全身力气和口恐惧做斗争,身体瑟缩成小小一团,心脏一下一下紧缩着疼。

好不容易好了些,老太太找她谈话。

苏家的老太太是出了名的精明,眼睛炯炯有神,仿佛能看透人心似的。

“落落,别怪奶奶,你把敏丫头推下楼,险些丢了命,让陈家撒撒气也是可以的,总是那么任性,将来吃亏的还是你。”

老太太拉着苏落的手,抚摸着她掌心的茧子,有些心疼的皱起了眉头。

将她狠心丢进精神病院里不闻不问,是为了让她快速成长,看样子是没少吃苦,从前那飞扬跋扈的性子几乎全部被磨掉了,连这双细皮嫩肉的手上都布满了茧子。

“奶奶,我没怪您。”苏落低了头,眼眶又有些酸涩。

眼泪早就流干了,在精神病院里被注射不知名液体时,被捆起来暴打时,被赶去像奴隶一样做苦工时,吃不饱饿的胃痛时……就流干了。

“我听婷婷说,你对容律还有意思?你怎么不长记性……”苏老太太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盯着她叹气。

“没有奶奶,我忘了,全都忘了,那时候我犯浑,以后再也不会了,真的,不会了……”苏落红了眼,猛地抬头看着苏老太太,怕她不信,急的额头豆大的汗珠都落了下来。

“好好好,忘了,忘了好,你看看你,怎么胆子小成这样?慢慢说就好了。”苏老太太用纸巾帮她擦了擦汗。

“忘了,奶奶,真的忘了。”苏落声音低下去,双眼再次呆滞起来。

“落落,你今年二十二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过几天我会组织一次踏青,到时候有合意的小伙子挑一个,总要找个人家的。”

苏落苦笑。

像她这样的,大学读到一半被迫辍学,被诊断为精神失常在精神病院中呆过一年,虽然是苏家的人却没有父母庇佑的女人,好一点的家庭,谁会看的上她呢?

天气刚刚好,老夫人提议,全家外出踏青。

其实就是家族性的联谊野炊,届时,晋城会有很多豪门家族参加。

特别是未婚男女,会利用这种机会了解彼此,为联姻打基础。

苏落今年已经二十二了,苏家这样体面的人家,是不可能留老姑娘在家的,并非缺她一口饭吃,而是颜面问题。

老太太可不管她是否愿意,强行拖了她坐在了加长版的林肯车上。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的前面刚好坐了苏婷和容律,苏婷柔弱无骨的靠在容律怀中,不时说些轻软动听的情话。

苏落听力好,将那些腻歪的话尽数听了进去。

“律哥,昨天我试得那套婚纱好看吗?”

“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容律对苏婷说话时,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果然是放在心尖上的女人,自然和对苏落的态度不一样。

“……”

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努力,还是功亏一篑,苏落的心一阵阵抽痛,窒息般的感觉很难受。

为了不再接受酷刑,她戴了耳机,放了一首轻柔舒缓的音乐,闭上眼睛调整呼吸。

“苏小姐?”胳膊被人拍了一下,苏落茫然的偏头,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个阳光帅气的青年,看着有些眼生。

“嗯?”苏落摘了耳机,礼貌性的点头。

“我叫靳天霖,认识你很高兴。”靳天霖第一次见到苏家这位九小姐,感觉她和传闻不一样。

说实在的,若是论长相,苏落是苏家姑娘中最出挑的,五官精致绝美,皮肤细腻柔滑,尤其是那一双好眼,黑曜石般动人。

只看一眼,靳天霖就感觉到了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或许,这就是一见钟情。

“你好。”苏落对于这种没有攻击性的大男孩没有什么戒备心,靳天霖将她的注意力从容律和苏婷那里转移过来,让她感觉轻松多了。

说话时脸上也染上一抹笑意,很自然。

“吃香蕉吗?我家有个香蕉园,这是新摘的,和外面卖的不一样,很好吃的。”靳天霖说着,从袋子里拿了一根香蕉出来,细心的帮苏落剥了皮。

“好。”如果是从前,香蕉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水果是不会被苏落放在眼里的,在精神病院呆过一段时间后,才知道,原来食物才是世上最珍贵的东西,没有它,她甚至都活不下去。

吃水果对她来说,更加是一种奢望。

苏落品尝着清甜的香蕉带给自己味蕾的刺激,满脸享受和放松,脸上那柔和动人的笑容映衬着阳光,显得愈加柔美温婉。

靳天霖都看痴了。

前面正在和苏婷腻歪的容律回过头,看到的就是苏落脸上那梦幻般温柔的笑容,眉头狠狠一皱。

“律哥,靳天霖不错吧?奶奶打算说给落落,落落也老大不小了,奶奶很为她着急。”苏婷把头靠在容律肩膀上,脸上露出小女儿娇羞的表情。

容律却有些心不在焉:“是吗?苏落那样的名声和性子,有人肯要她,很好。”

他的声音不算低,苏落一字不落的听到耳中,表情一僵,眼底流露出悲哀的神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