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习武之人而言,一辈子起五更、爬半夜地勤勤恳恳,为的就只是能够对得起自己所练的功夫。

而像方老这种基本上已经成为常人眼中宗师级别的大武者,更是等于将武道视作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了。

“废……废掉?”连历来行事果决的方老,听到顾天这句话时也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任健也是一脸紧张地看向了顾天:“你以为这是拍武侠电影呢啊?动不动就自废武功的……”

“所谓的‘废’,有两种做法。”

顾天此刻竟是十分郑重地为二人解释着这个问题:“第一种就是废其肉身,你练拳的我斩你双臂,连腿的我断你双腿。肉身废了,功夫自然也就跟着废了。”

“???你这跟把想要自杀的人亲自击毙有什么区别吗?这尼玛也叫治病救人???”任健此刻是真的有些按捺不住心头的无语了。

“所以我并不提倡物理废除。”顾天似笑非笑地看了对面发愣的方老一眼:“第二种,就是逐步封了老爷子练功行气的要穴,让他过度损耗的筋脉有一个可以喘息修复的空档。”

“小先生居然连封穴之术也懂吗?”

方老一时有些愕然地瞪大了双眼:“我曾经在辅以药物练功时曾查阅过一本古时候的医书,上面对封穴之术也曾有过简短的记载。”

“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想要利用封穴之术作为针灸刺穴的手段,不仅要对穴位的位置极为熟悉,甚至在对同一穴位连续施针的深浅、力度也是不能错其分毫的。”

“倒是也听人传言过有耄耋之年的中医老叟勉强能施展此术,但老朽确实从未亲眼见过啊!更何况小先生还是如此的……年轻啊!”

方老这番话说得自己都有些略觉羞愧了,自己刚刚才信誓旦旦地说愿意相信顾天,但转眼就又因为封穴之术的事情加以怀疑了,这把年纪了还如此反复,着实不该。

“会是会一些的,治老爷子您这病,想来也确实够用。”

顾天随手摆弄着自己面前的牙签,看上去颇为漫不经心的样子:“但我封穴的手段略微有些与众不同,老爷子要是相信的话我可以一试;不愿意,我也绝不强求。”

方老这次沉吟的时间,比起先前来果然要长了不少。

顾天倒是能够理解他这种心情,习武之人大半辈子都是陪着功夫过来的,哪怕连生死都可以置之度外,但这种从有到无的寂寥,却并不是一般人能够坦然面对的。

“我一切都听小先生的吩咐。”

良久过后,方老面色郑重地起身对顾天躬身施了一礼。

顾天起身往旁边退了一步,没受着一礼,随手抄起桌上的那盒牙签来走向了方老:“那就开始吧,早点弄完了早省心。”

“你先等会儿……”任健联想起顾天先前拿牙签当暗器的情节就觉得有些心有余悸,急忙跟着也站起了身:“我家里有成套的针灸器具,我这就亲自给你拿去。咱不使这些个牙签扎方老行不行……”

“也行。”顾天随口答应了一声,捎带着替任健把门拉开了:“那你去吧。”

任健连话都没再说,急匆匆地就跑到旁边的一间小型医药室中,把自己觉得可能跟针灸相关的一切东西都收拾到了一个医药包里,又火急火燎地跑了回来。

但等他回到那间餐厅时,却是有些错愕地发现方老正在恭恭敬敬地送顾天出来。

任健一愣:“你不给方老封穴了吗?”

顾天打了个饱嗝,溜溜达达地继续往任家外头走着:“完事了。”

“啊?!”任健看着自己手里大包小包的医疗用品顿时就僵在原地了,转而更是微带怒意地看了顾天一眼:“你到底还是拿牙签扎的方老?”

“我压根儿就没说那玩意儿是扎人用的。”顾天一脸关爱智障人士目光地上下打量着任健:“就这个智商也能掌控这么大一份家业,祖上得积了多大的德啊!”

“…………”

人到中年、叱咤一方的任大老板,此刻面对顾天这种格外耿直的眼神时,顿时就觉得这小子指定一开始就预备着这么耍自己的……

“小先生封穴的手法,老朽平生连听都没听说过,更不要提亲自体验了。”

方老此刻的神情很复杂,既有惊异的成分,也有怅然若失之感在其间。

“只是最初步的试探罢了。”顾天一边往外走一遍叮嘱着方老:“给您的那包药引子记得定时按量吃,最多五六天之后,封穴的效用也就凸显出来了。”

“到时咱们再联系,我再根据您左臂的恢复程度定下一步的治疗计划。”

“小先生您多费心。”

方老再度想要鞠躬施礼时,又被顾天给避开了:“老爷子这段时间就不要再按原来的方法练功了,真说能把这一顽疾治好过后,在下斗胆给您稍加改动一下您所习练的功法套路,不敢说威力更盛,最起码于身体不会再有什么损伤。”

方老闻言大骇,转而却是又满面狂喜地连连冲顾天点着头:“多谢小先生指点!”

一旁的任健看到这一幕时也忍不住心中大骇,方老是何等的城府,哪怕泰山崩于前怕是都面不改色。

但顾天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竟是能瞬间变让他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但方老自己却是清楚得很:像顾天这种不愿过分显露真实本领的隐世强者,如果愿意说出这种话,那基本上就是愿意对自己的武学上也加以提点了,这让自己如何能不大喜过望?

“行了方老,您周身要穴俱都被封,可能需要一些时间去适应,就不要继续往外送了,就让任总顺便陪我溜达溜达吧。”

听到顾天这话时,方老会意地微微点了点头,再三道谢过后跟这两人作别离去了。

“你跟我来。”顾天大踏步径自走向了任家的别墅之外,而后站在门口的那辆牧马人前看了任健一眼:“两个事,一个关于我的,一个关于你的,你想先听哪件?”

任健一愣,不明白顾天的葫芦里究竟又在卖什么药,但还是随口回答了一句:“我的吧。”

顾天眯眼看了看楼上的一座阳台,漆黑的夜色之下,窗帘中的缝隙似乎极小幅度地抖动了一下:“以后没什么事,最好别回这里,我怕你终于一天会有血光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