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换在平时见到顾天有这种异样的举动,秦冬然或许还会出于好奇而多追问几句。

但现在家中的接连变故,让她着实已经没有心力再跟顾天打哑谜了。

就在两人各自沉默相对时,自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极为震耳的哭嚎声:“爸!爸啊!您怎么就这么走了呢……这不是要了儿我的命吗!?”

所谓“干打雷不下雨”,大概就是这种哭嚎的动静了。

“怎么就你在?”一名身材高大、面带横肉的中年男子大踏步走到了顾天两人所在的办公室中:“其他人都还没来呢?”

“大伯父。”秦冬然怯怯地起身回答了一句:“我妈刚才来过一趟,后来有事先行离开了。”

“哦。”男子原本哭嚎不已的模样瞬间就换成了一副懒散不已的嘴脸,顺口袋中掏出了一支古巴雪茄来,甚为讲究地用雪茄剪剪了个缺口,点燃后翘起二郎腿来在屋里开始喷云吐雾了。

顾天就在旁边冷漠看着他,随口淡淡提醒道:“医院里是禁烟的。”

“靠。”男子嫌恶不已骂了声脏话,随后一口痰直接吐在了顾天的脚下:“你一个该死不死的丧门星,入赘我秦家的废物,也敢教训起老子来了?!”

“我秦杨本就是秦家的长子,现在老头子一蹬腿,这秦家新的领头人自然理应是我!就冲这一条,你一个吃白食的废物赘婿也敢在我面前装人?我呸!”

顾天对于这种谩骂早就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如今再度听到时,倒是并未觉得有什么意外。

不过几乎就在秦杨话音刚落时,自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阴森不已的冷笑:“你领头?你也配!”

话音落处,一名身形精瘦却目光极亮的男子缓缓踱步也走了进来,脸上满带着不屑的笑意:“老爷子尸骨未寒呢,就已经想着拿大哥的派头来替自己争家产了?什么东西!”

“秦老二!你血口喷人!”

秦杨暴躁不已地起身直逼向了刚刚进门的瘦削男子:“家有长子,国有大臣!父亲去世了,我这个做大哥的挑起家里的大梁来,有什么不对?!”

“呵……呵呵呵呵……”瘦削男子丝毫无惧地迎着秦杨的目光冷笑道:“这些屁话你还是留着去哄咱们的小侄女和她的废物赘婿吧!”

“当着我秦槐的面,你还敢继续拿着这种鬼话蒙人?!”

连话都没说一句的顾天,再度无辜躺枪于这两位名义上伯父的唇枪舌剑间。

本就面和心不合的秦家兄弟,早在前几年父亲生命卧床时便已初现了内讧的苗头,不过碍于秦仲在世没有吵得太过明显罢了。

而随着秦仲病情的愈加恶化,这种伪善不已的面具,终于再也罩不住下面那张狰狞的脸了。

甚至包括秦家的家产,也在秦仲病情逐渐加重的过程中被那几兄弟撕扯分割得差不多了。

要么也不至于秦仲病重之时都只能孤单一人待在病房当中,连一个陪同的家人都没有了。

“哟,还挺热闹。”秦杨与秦槐正在相互争吵时,又一个满带痞气的嘶哑声音从门外传来进来,手里拖着一个24K赤金的酒壶往嘴里灌着,内中除了酒味之外还漂着一股刺鼻不已的药物气息。

“狗咬狗,满嘴毛,都把爷听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家的第三个儿子,秦枫。

除了秦冬然的父亲秦松尚未到场之外,秦仲的儿子算是到齐了,而且已经是不加掩饰地在窝里斗了。

“我不想听他们吵了。”

秦冬然双目泛红地低声对顾天说着:“我想去那个房间陪陪爷爷。”

“陪多久呢?”顾天近乎于有些冷血地反问着:“一去不回吗?”

“生而未能尽孝,死了再怎么尽哀,又有谁真的在意呢?”

“真正在意过这些的人,现在怕是已经不需要你去陪了。”

字字诛心。

秦冬然愤怒而无力地死死盯着顾天,却终归只能在他平静的注视下再度垂下了头。

“抬起头来。”

顾天犹如下达命令一般静视着秦冬然:“好好看着他们这些人,每一个。”

秦冬然怔然片刻后,终归还是缓缓抬起了头。

只是她此刻再次看向她那两位伯父的目光中,已经多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大概一个小时过后,秦松依旧没有到场,而先前来过的韩蓉也不知去向了。

秦槐估计也是有些吵累了,满脸不耐烦地转头质问道:“冬然啊,你们家人到底还能不能来了?人死为大这种事都不知道?磨磨唧唧的一直不到场!”

“呵,老四历来就是一副怕老婆的窝囊样儿,来不来的不也就那么回事。”

秦枫懒懒散散地灌了一口纯金酒壶里的药酒,转而扫了秦杨一眼:“大哥,你不是爱摆兄长的谱儿吗?今天让你拿主意的时候到了,这事到底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秦杨冷冷看了看这两个兄弟:“老爷子生前的产业不是都已经分得差不多了,最后所剩的不过是承天区的那座老宅罢了,你们这么殷勤地赶来,还不是为了喝这最后的一口汤?”

秦槐在一旁忍不住嗤笑了一声:“那也总比有人想一口把汤全喝了强啊!”

“你放屁!老子只是行自己长子的义务罢了!”

“哦?我有说是你吗?你倒是挺自觉啊!”

“行了都别吵了!”

秦枫目光阴翳地扫视了屋中众人一眼:“待会儿找个房产估价的,把承天区的老宅计算一下市值,有想留着的就补齐剩下两人的亏空,都不要就卖了平分这笔钱算了。”

“至于老四嘛……家大业大的,估计也看不上老爷子这点东西,否则也不会现在都还不露面了。”

“一个当晚辈的连这点孝都不尽,还有什么脸去分老头子死后的产业?你们说对吧?”

秦杨与秦槐听到这话时各自嗤笑了一声,随后更是连连点头附和的,这针对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秦冬然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原本气得浑身都有些颤抖了,但下一刻,顾天却是平静不已地站在了她的身前:“是挺对。”

“所以你们不仅分不到什么东西,当初私吞下去的家产,也得给我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