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几岁年纪之后,任健便极少有亲自动手的时候了。

但今天一是为了报答顾天救女之恩,二则确实也是憋了几天的怨气无处发泄,都未容沈伟出言告饶时,就已经抬手抡起一钢管照着他脑袋砸下去了。

“嘭!”

一声闷响过后,沈伟刚刚才包扎完毕的伤口,再度没什么悬念地被砸开了,鲜血瞬间就染红了缠裹得甚为严实的纱布。

“你……你是什么人啊?!怎么打我侄子!我这就报警把你们全部都抓起……”

“你给我闭嘴!”

沈伟都来不及抹一把满头的鲜血,甚至没敢呼一声痛,谩骂着喝止了自己的姑姑之余,还不忘极力挤出一副谄媚的笑容来冲任健寒暄着:“任……任哥,您今天怎么这么有空啊,来这儿玩呢?”

任健抬腿一脚直接蹬翻了沈伟身下的轮椅:“你闲着没事都喜欢跑重症病房来玩是吗?!”

“让你坐轮椅都浪费了,你这个智商就应该被打成植物人,一辈子躺担架上出门。”

沈伟强忍着满身的剧痛匍匐在了地上,满脸惶恐地连连点着头:“任哥教训的是!不过我斗胆问一句啊,兄弟我到底是哪儿做的不周到了,惹得您生了这么大的气?”

任健极为迅速地抬眼看了看顾天,瞅见他微然摇头时,立时便会意地冲着沈伟冷哼了一声:“不知道我女儿正在隔壁养病?领着十几个废物吵吵嚷嚷的在这儿闹腾,活够了是吗?!”

“是是……不是!”

沈伟也不知是不是被打得神智都有些不清了,语无伦次地连连讨着饶:“任哥您就放过我这次吧!我是真的不晓得这些啊……您……您高抬贵手就别跟我计较了!”

沈伟这副卑微到极致的模样,让一旁历来将其视作年轻有为、青年才俊的沈燕与韩蓉都快看傻了,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妈,我现在的男人纵然再怎么入不了您的法眼,却也从未像这家伙一般跪成一滩烂泥去讨饶。”

秦冬然鼓起勇气来直视着目瞪口呆的母亲:“如果您依旧执意让我继续跟他相亲的话,女儿今天这条命便就地还给您了!”

韩蓉一时哑口无言地怔在了原地,竟然鲜有地没能想出什么话来再教训女儿,整个人就这么神情局促地下意识往角落中退着。

任健此刻适时地低喝了一声:“还不滚,是想等我派人欢送一下你们吗?”

“不敢不敢……我们这就滚……”沈伟捂着自己脑袋上的伤口极力挤出了一抹惨笑,随后挣扎着爬上了轮椅,再三催促着让姑姑推自己离开了。

而剩下被他带来的那些打手,此刻也各自捂嘴狼狈不已地低头挤出了任健手下的包围,哪怕伤得再重也决计没敢在这位煞星的面前发出半点多余的动静。

“散了吧,不过听着点动静,有谁再吵吵嚷嚷的,照打不误!”

听到任健驱散众人所说的话时,韩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再也不敢像方才那般吼顾天了。

顾天对此也是略感无奈,这位当了自己七年名义上岳母的老丈母娘,还是将“窝里横”三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各自稍稍点头示意过后,任健与顾天各自心照不宣地在此分别了。

任健是聪明人,自然看得出顾天并不愿意让自己掺和他的家事,既如此,自己倒也乐得早些回去陪伴调养中的女儿。

而且有了沈伟那档子事儿之后,自己跟顾天之间也就算正式搭上线了,毕竟这种身负绝世医术、能够起死回生的奇人可不多见。

顾天对于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似乎只是看了一场热闹,完全没有一点身为当事人的紧迫感,就这么不紧不慢地回头再度打开了那间办公室的房门:“回屋吧。”

韩蓉一直等所有人完全退离之后,这才后怕不已地跟随着秦冬然两人进了办公室,而后更是以一种凶狠却低沉的语调恶狠狠地对顾天低喝道:“你别以为你的事过去了!明白吗?!”

顾天眉头微皱着与之对视了一眼:“老爷子去世了。”

韩蓉稍楞了一下,转而却是又满面理所当然地哼了一声:“那又怎么样?这就能让你这种酿成大祸的人免去责罚吗?你想得美!”

“是我没说清楚吗?”

顾天目光渐冷地看了韩蓉一眼:“我说,秦家的老爷子,就在刚刚不久,去世了。”

“唉呀总啰嗦什么?!你个废物东西烦不烦!?”

韩蓉本待像平时那般再度对顾天破口大骂,但似乎又想起了方才那个凶神恶煞一般的中年男子临走时的威胁,立时便再度将声调压了下来:“丧门星!等回去之后再好好收拾你!”

“还有你个死丫头!待会儿趁早给我回家去,赶明儿我再给你物色个合适的男人去相看相看。二十好几的女人了嫁不出去,你丢不丢人?!”

韩蓉声音极低地分别呵斥了两人几句,而后便有什么要事一般风风火火地撞开房门离开了。

顾天与秦冬然对视了一眼,竟是首次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同样的情绪。

“怎么办?”秦冬然此刻是真的一点主心骨都没了,只能本能地对顾天投去了一抹求助的眼神。

顾天不答,只是下意识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最多还有一个小时,你的那几位伯父估计就能全部到场了。”

秦冬然心绪烦乱不已地紧咬着下唇:“到不到的又能如何?你真以为他们会因为爷爷的死而伤心吗?”

“原本还是略微有过些许念头的。”顾天淡漠不已地看了一眼刚刚被撞得半开的房门:“后来证明是我想多了。”

秦冬然的脸色由红转白地变幻着,顾天所影射的自然是刚才离开的母亲,可自己又能替她解释什么?

一股强烈的无助与悔恨,霎时间便已充斥了秦冬然的内心。

“七年了。”

顾天有些莫名其妙的几个字,让秦冬然再度面露茫然地看向了他:“什么?”

顾天此刻的嘴角间竟是鲜有地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还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