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军自滁州突围之后,便是一路狂奔,几百里路下来,铁人也会疲惫不堪。多铎心里没底,但也不敢让部队再跑了。若是真的等部队彻底耗尽了体力再休息,敌人追上来,清军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了。

登莱军机动能力差,对后勤补给非常依赖,兵力相当,地形合适,八旗禁旅还是有办法击败他们的。这次滁州的遭遇战,其实清军也并没有败,他们只是想保护多铎尽快脱身而已。多铎一路狂奔只是不想被登莱军缠住,以免在凤阳一带打一场没有意义的大战,他可不怕登莱军,自然不会让自己的部队跑死。清军终于在蒙城附近停了下来,准备休息一晚,明日在继续赶路。

在马车上颠簸了几天,骨头都要散了的朱由崧,也终于能下车休息一会了。来喜带几个小太监搭起了帐篷,虽然只能以干草为床铺,但朱由崧也是倒头便睡了过去,这安宁对他来说太难得了。疲惫的朱由崧睡的很沉,他却做了一个梦。梦中他不仅见到了何苦,而且还见到了何氏。何苦拉着朱由崧玩耍,何氏则给朱由崧做了一身美丽的衣服。朱由崧正梦见何苦母子拉着他试衣服的时候,大地猛的传来了剧烈的震动,直接把他给震醒了。

“轰轰轰……”巨大的爆炸声不断传来,大地的震动也更加的猛烈,朱由崧只觉得要天崩地裂了一样。

“隆隆隆……”不知过了多久,天地才归于平静,空气中满是尘土,但惊魂未定的朱由崧又听到了如同江海决堤般的声音。

小太监们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世界末日将要降临,个个痛哭流涕、求神拜佛,朱由崧却听出来了,这是登莱军在进攻。这些天朱由崧见过了爆炸,那天崩地裂的感觉他很熟悉,则江海决堤般的马蹄声,则是当初何苦教他辨别的。

“我登莱骑兵俱外夷高头大马,步幅宽大,且入墙而进,是以万马奔腾如若潮涌,与其他各部骑兵大为不同。”何苦在淮安时对朱由崧说的话,朱由崧还好像昨日听到的一般,这洪水一般的马蹄声,他也依旧是那么的熟悉。

多铎一直以为登莱军的机动能力不佳,所以他虽说担心登莱军追击,但也不觉得登莱军能跑多快,他怎么也没想到追兵会全是骑兵。何苦其实在龙亢便追上了多铎,可是何苦所部也极为疲惫,所以何苦让部队休息了一晚,养精蓄锐就是要给多铎一个突袭。多铎又很配合的在蒙城附近安营休息,可是给了登莱军绝佳的劫营机会。何苦入夜便摸到了多铎营地附近,然后命令龙骧卫下马提供火力支援,陷阵卫全体随何苦对清军营地发了突击。

大量精神完足的装具骑兵,如同浪潮一般涌进了清军的营地,挡在他们面前的一切都被无情的撕碎。马槊和马刀到处,尸体和鲜血铺满了地面,被战马撞飞的倒霉鬼,更是会在马蹄下骨肉为泥。不到一刻钟,清军大营便陷入了一片混乱,吼叫声四起,喊啥声四起,火光冲天,外围的三道营寨全数被破,似乎败亡已在眼前。

“主子,快躲躲吧!”清军的士兵在乱跑,高大的战马在横冲直撞,箭矢流弹更是到处都是,来喜拉着朱由崧,想要躲到他们的小马车下面。

“他真的来杀我了吗?”朱由崧却是一步也不肯走,只是坐在原地哭泣,登莱重骑兵那熟悉的身影,让他的心碎了。

“主子……”来喜死命的想拉着朱由崧躲起来,可是朱由崧太胖,他拉着实在是吃力。

“你去躲吧!我死了更好,死了也就解脱了!”朱由崧万念俱灰,他如今已同行尸走肉一般,如果何苦真的很想让他死,那他就死了吧!

帐篷附近的清军已然溃败,朱由崧主仆却依旧在拉扯,朱由崧如今是一心求死。来喜的眼中闪过了异样的神色,他似乎摸到了一个好机会,但是做惯了奴婢的他,没有勇气下这个决断,只能继续和朱由崧在地上磨叽。

“陛下何在,弘光陛下何在,大明信藩臣属前来迎请圣驾!”营地里忽然响起了呼喊声,骑兵们好像找人一样,不断的呼喊着朱由崧。

“他们……是来救我的!”朱由崧大喜过望,起身便要向不远处的骑兵跑去,却被来喜一把给扑倒了。

“主子,切莫上当啊!他们这是故意引诱您现身,想要谋害您啊!”来喜在朱由崧耳边急切的说道。

朱由崧听了这话,马上面如死灰,何苦派人来杀他,的确可能做出虚言引诱他现身的事情。而且这些骑兵呼喊的口气不善,嘴里全都带着杀气,真不像是来接驾的。朱由崧也是糊涂,战斗还没有结束,登莱骑兵和零散的清军还在厮杀,口气怎么可能四平八稳。

“大哥,你在哪啊!大哥……大哥,我是七郎啊!我来救你了……”一个略远些的声音传来,但在朱由崧的耳中却不啻于一记惊雷,何苦亲自来了。

“让龙骧卫入营仔细搜索,一个营帐也不要放过,务必把我大哥找到!交代下去,一定要小心,切莫误伤了我大哥!”朱由崧没想清楚何苦到底是要救他,还是要害他的时候,何苦下达命令的消息又传了过来。

朱由崧又哭了,不过这次他是高兴,何苦还是他的好弟弟,何苦亲自来救他了。多铎南下的时候,何苦肯定是有什么苦衷,这才耽搁了救援,何苦心里一直是记挂着自己的。如今应天、河北都有大战,何苦却抛下了一切来救自己,小弟还是自己的好弟弟。

“对面可是明信王何苦?”朱由崧刚想呼喊何苦,上演一出兄弟团聚的戏码,一个让他无比讨厌的声音也远远传了过来。

镶白旗精锐实力当真是强悍,他们居然在绝对的逆境中再次完成了集结。营地被袭破之后,清军也极为混乱,黑灯瞎火的,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啊!到处冲杀的登莱骑兵,也让他们根本没有重整旗鼓的机会。不过强悍就是强悍,个别精兵在失陷的营地里拖住了敌人,其他人全都退入了后方的营地。主将多铎闪亮登场之后,清军很快稳住阵脚,而且快速完成了重新组队集结。

“清豫亲王多铎?”何苦非常的诧异,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能和多铎对上话。

大军交锋场面宏大,绵延数里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打生打死干了几十年的对手,很可能一辈子都没有见面的机会。夜晚混乱的营地里,何苦居然能碰到多铎,也真是件奇妙的事情。

“久仰何将军大名啊!今日一见果然不凡,本王是怎么也没想到,何将军居然会亲自追踪本王,今日这一出劫营,你干的是真漂亮。怎么?你迫不及待的来追杀弘光啦!”多铎贯彻着多尔衮的精神,坚决不承认何苦的大明宗室身份。

“多铎,你别玩虚的了!你把我大哥还我,今天我放你走路,不然今天你就留这吧!”何苦实话实说,他只是想把朱由崧弄回去。

“你说什么?”多铎有点错乱了,他刚刚只是调笑,万没想到何苦真是为朱由崧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