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的一番话,让多尔衮几乎熄灭的希望之火又飘飘摇摇的燃了起来,弘光朝廷、李自成全都和他分析的差不多,的确不足为惧。可惜眼下多尔衮不仅有这两个对手,还有一个武力非常强悍的暴徒何苦。何苦搅局的手艺堪称一绝,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便把大清已经吞在嘴里的山东给抠了出来。

“何弃疗的确不可小觑,但其根基不稳,隐患极多,亦不足与我朝为敌!”洪承畴也承认何苦难搞,但是他觉得何况仅是难搞而已,并不是战略级的威胁。

“先生给仔细说说!”盛京的皇宫没有御榻,多尔衮在炕上盘腿盘惯了,听洪承畴聊的过瘾,他直接便在御榻上盘了起来。

“何苦之一不足畏者,受制于人!讹传何苦为弘光失散在民间的幼弟,其信王爵位亦为弘光加封,所以其政令皆需从于弘光,不过弘光麾下走卒而已。有此一项,何苦纵有通天之能,也必须服从弘光朝廷的派遣,在大局上难有作为。”洪承畴看的非常透彻,明廷残余势力都得听弘光朝廷的,何苦也不例外,他很难自己对大局做出影响。

“嗯!不错,我朝若是与明廷议和,何苦便只能止步于德州,不能再北上一步!”多尔衮再次点头,他现在最怕的就是何苦北上直取北京,这下终于有办法控制何苦了。

“摄政王,我们不但可以将何苦限制于山东,还可以利用明廷内部党争削弱何苦。何苦有山东一省之地,便可有如此战力,若是给他数省之地,天下谁人可制。我们忧心何苦发展,东林诸公难道便不怕何苦发展了吗?只要我们因势利导,我大清不费一兵一卒,便可让何苦元气大伤!”洪承畴出身大明高层,他对明朝内部党争可是深有体会,大明本来就不待见藩王,东林党那帮人更不可能容得下何苦。

“嗯!此计大妙!本王这便调拨缴获的内府珍玩,先生可安排得力人手南下。”多尔衮不仅想的的很快,而且特舍得下本。

“嗻,摄政王放心便是!”洪承畴很有感触啊!这些明朝皇帝和李自成舍不得的珍玩,多尔衮随手便可漫天撒,这就是差距啊!不过洪承畴忘了一件事,多尔衮的文化水平有限,他也是真心不识货。

“何苦之二不足畏者,身世不明!何苦为大明信王,建藩山东,身份显赫,但却来历不明。知道他叫何苦的人,绝对比知道朱由楛这个名字的人多。福藩幼子失落民间,这种事实在是太离谱了,弘光肯认,天下不肯认的人却多了。七王爷(阿巴泰)和图尔格大人去岁兵进山东的时候,他还是登州卫指挥佥事何苦,怎么就变成大明信王朱由楛了。我朝只需咬住这一点,坚决不承认何苦的明宗室身份,再大肆宣扬其为外姓冒认,便可削其人望,乱其军心!”弘光肯认,何苦的身世便不会有假,但洪承畴就是要宣扬谣言,毕竟人心乱了,许多事情就好办了。

“嗯!好,这一计可与上一计配合施行,何苦身份难定,他的权威必然不稳!”多尔衮乐的像要咬人一样,东林党反对何苦的理由都有了,何苦光是被人掣肘,都能恶心死他。

“何苦之三不足畏者,根基浅薄!何苦与李自成类似,都是暴起于草莽之中,难免恩威不固,根基浅薄。去岁何苦之兵不过两万,今时其便可挥军六万围德州,分五万吞兖州,可见其兴之速。何苦一藩暴起,必然吸纳了大量的降兵、降将、降臣,核心团体弱小,便不足以驾驭这些来降之人,遇有外力冲击或引诱,势必分崩离析!”洪承畴分析的第三点,其实是一个共性问题。

除了大明王朝树大根深之外,李自成、大清、何苦都存在根基浅薄,同时吸纳了大量外来投降人员的情况。但大清已经立国三十余年,还当了许多年的酋长,努尔哈赤之前已经形成了牢固的统治核心,现在的核心层和制度也都很清晰,受到的影响相对小一点。何苦和李自成的问题就很明显了,他俩都是草台班子出身,核心团队不是很弱小,就是联盟形式,对于外来势力的合并,控制能力比较差。

李自成是最惨的,他十八骑出商洛山之后,便直接开启了暴发户模式,核心团队非常脆弱,全都是外来户。而且自身的制度也一直没有理顺,连个核心价值观和理念都没有,自然无法承受外来冲击。山海关被多尔衮和吴三桂暴揍一顿之后,他的队伍便几乎散架了,李自成自己又糊涂,自然是一溃千里。难得有几次翻盘的机会,也因为自身团队有问题,白白的错过了。

何苦的情况比李自成好一点点,但也仅仅是一点点而已。他的核心团队是自己的老婆、十二个小兄弟,以及朱沃、葛隆两个巧合型人物,但总体比较稳定,后续并入降官团体之后,也相对压得住台面。这也是因为何苦沾了朱由崧的光,若是没有大明信王的这个招牌,他也是一样罩不住,起码戴宪明为首的一大批人不会给他出死力,而且非常容易见异思迁。何苦的军事制度和财政体系相对完备,这比李自成强的多,甚至比清军都强,但行政体系是短板。好在何苦心里已经有了腹稿,有时间便能推进下去,他现在承接的明朝原有的摊子,也能暂时推进下去。

“这个先生不说,本王也是知道的,收买何苦手下官员、将领的事情,我已经安排下去了。钱财多少本王都舍得,官职本王也舍得,但是毕竟不能把何苦手下的人都买过来。登莱军火器之强,实在罕见,如何应对他们,本王心中实在彷徨啊!”第三点多尔衮已经想到了,但是想让何苦彻底崩盘,少不了还是要打的,可是怎么能大败何苦的火器部队,多尔衮心里也没底。

“何苦治军之能的确厉害,所用火器也属实精良,但天下大势不是一二火器可以逆改的!臣建议摄政王接受此次左懋第使团的提议,暂时与明廷媾和,大举西进平灭李闯流寇!”洪承畴不知道怎么对付火器,但是他知道天下大势。

“消灭李闯可以,但若无法制服何苦,本王岂不是为明廷做嫁衣?”多尔衮不理解洪承畴的意思。

“暂时媾和之后,明廷必然寄扑灭流寇之希望于我朝,何苦于山东一线不会再继续逼近。朝廷便可派兵大修吴桥一线防务,登莱军攻城不是强项,朝廷大固防务,便可保其无法继续北犯。而后朝廷兴兵向西剿灭李闯,便可得山西财富之地,取陕西秦军精锐,进而下四川、入河南,兵锋直取南*京,一举消灭明廷。弘光若降,朝廷便可趁势接收山东,即便何苦负隅顽抗,朝廷举天下而攻一隅,何苦也必败无疑。且天下俱为朝廷所有,登莱火器之技,朝廷也可获得,何苦便优势全无了,必为朝廷一鼓而破。”洪承畴的计划便是搞定全天下,最后收拾何苦。

“嗯!坐困山东,他再大的本事也没用了,洪先生大才啊!”多尔衮都要击节赞叹了,这招太高了,而且非常可行。

“此韩信灭楚霸王之策,学生不过借鉴前人计略,不敢居功!”洪承畴很少谦逊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