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受崇祯厚恩,他兵败之后,崇祯相信他必定殉国,还给他举行了无比盛大的国葬。可惜葬礼还没办完,洪承畴就降清了,堪称是打脸界最重大的一次盛举。洪承畴可是把崇祯坑的不轻,但是大清对他也很一般。皇太极费那么大的劲招降他,好像就是为了羞辱崇祯一样。

洪承畴投降之后,组织关系落进了镶黄旗包衣牛录,这不是重视,这是赤裸裸的羞辱。投降大清的明军,一般情况下会被编入汉军旗,待遇上略有差异,但也是正身旗人。包衣可就不同了,只有抢回来的奴隶才是包衣呢!而且终皇太极一朝,洪承畴没有任何的官职,在家呆着也受到极为严密的监控,比个犯人也好不了多少。

洪承畴的待遇不太好,但是他的能力还真心不小。甲申巨变的时候,多尔衮本来举棋不定,就是洪承畴给他出的主意,要多尔衮直驱北京,这才有了大清入关的丰功伟绩。洪承畴在清军入关上功劳不小,入关后又在安抚、录用明朝降臣方面出力不少,多尔衮自然开始注意这位著名汉奸。先是恢复了洪承畴在崇祯时期的官职,任命他为太子太保、兵部尚书兼督察院右都御史,同时还让他入内院佐理军务,授秘书院大学士。

洪包衣苦熬数年,终于又成为了部堂大人,自然更加卖力,积极的为多尔衮献计献策。山东军情不利之后,洪承畴明显感觉到了多尔衮想跑,多尔衮对左懋第使团的所作所为,更是坚定了洪承畴的这个想法。大清眼下局势正好,虽然在山东有所顿挫,但大局依旧明朗,此时若是退回关外,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以一隅而敌全国,绝对不会有好下场。崇祯一朝拿大清活没辙,是因为他们内部的问题实在太多。若是让大明安定下来,用不了几年,大清不但得灭国,骁勇善战的满洲人都可能灭族。所以这个时候绝对不能退,退了便会万劫不复。有些话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所以在左懋第他们到京的当晚,洪承畴夤夜而来,专门给多尔衮开了一堂私教课。

“摄政王有意退回关外?”大清开国的这批领袖们,除了皇太极之外,文化水平都很一般,所以洪承畴一句废话也没有,开门见山的问了多尔衮的打算。

“就知道瞒不过你!洪先生果然是大才!范先生从龙日久,至今还未看透本王的想法,不成想洪先生这么快就看出来了!”多尔衮也是直来直去,不过他好奇的只是洪承畴看透了他的想法,范文程为大清服务那么多年,都没有这个能耐。

“臣为主尽忠,自然思虑的多一些!”洪承畴属于包衣籍,按理该自称奴才,可是那两个字真心有点颤抖,所以他讨巧的自称为臣。

“洪先生果然机敏,本王也正想和你们议一议,今天洪先生就先说说自己的看法吧!”多尔衮微微的翘了翘嘴角,有时间他一定要改一改洪承畴的毛病。

“摄政王去意已决?”洪承畴是憋了一肚子话,但他不敢直接说,只能先试探一下多尔衮的意思。

多尔衮不愧是努尔哈赤的儿子,他实在是太像努尔哈赤了,跟皇太极根本就比不了。大清的三代君主之中,只有皇太极雄才伟略,兼容并蓄,颇有人君之风,努尔哈赤和多尔衮,比皇太极差的远了。努尔哈赤不过是一个山沟里穷疯了的部落酋长,起兵创业之后,除了抢劫真心没啥建树。多尔衮的才能尚可,行军打仗也相对有一套,但在大的格局上,他也就是努尔哈赤的儿子,完全的酋长风范。

大清能够入主北京,首先要感谢天缘有份,运气实在是好到了极点,然后要感谢的便是洪承畴为首的一帮汉族文臣。大明气数已尽,李自成又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人,这才让大清有了入关的机会。汉族文臣们经验老道,熟知天下格局变化,给多尔衮提出了正确的意见,这才有了关键时刻的当机立断。如果只是靠多尔衮的话,这哥们儿很可能进关抢一把,然后就回去了。多尔衮也就是遇到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让他成就了父兄两代难以企及的功业,不然大清非但不能进入中原,还会出现严重的倒退,弄不好几十年后便会被消灭在一个小山沟里。

多尔衮的格局不够,气度上差的可以,性格、脾气完全是努尔哈赤的翻版。这哥们儿自己心里有事,游移不定的时候,谋臣们给他出主意,他是听得进去的。但若是赶上他心意已决,谁再和他唱反调,他可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了。洪承畴很想挽救大清,但还没有自我牺牲的打算,自然要先探探口风。

“唉呀!北京这么好的地方,本王又怎么舍得呢!前日里还在商议皇上迁都于此呢!可是天不遂人愿啊!山东的明信王何苦,屡次击败我南下大军,现在还在围困德州,流寇也自山西反击,占领了井陉县,局势太过不利了!本王原还想与明廷联手,共灭流寇,然后划江而治,可是何苦步步进逼,此议怕也难行啊!”清军之前六次入塞,抢掠了不少的东西,但从来不能在关内占据一城一地,所以多尔衮对控制京畿一带也没什么信心。

“摄政王扶保幼主入关,为的是君临天下,改朝换代,而不是和明廷划江而治!”洪承畴一听多尔衮并没有准主意,只是怕了何苦和李自成,马上就换了一副坚定无比的口气。

“我所据有者,不过京畿一省及河南、山西的数地,明廷则有江南数省,李闯亦有陕甘数省,我朝均不及彼等。且我旗下子弟虽然骁勇,但兵不过十余万,如何可以争天下!”多尔衮听出了些意思,所以把自己的难处都给摆了出来。

“弘光伪帝一朝,皆虚妄小人而已,内耗党争不断,完全不足为惧。其坐拥数省之地,号称百万之军,然建元称帝以来,除山东何苦之外别无动作,便可知其昏聩无能。李闯则不过一流贼耳!沐猴而冠贻笑大方,虽逼死崇祯,亦不能取而代之,唯宣示其昏庸暴虐于天下。所谓数省之地,不过代大清司牧,所谓百万雄兵,不过土鸡瓦狗,弹指可灭。摄政王只需稳坐京师,遣一偏师吊民伐罪,便可尽收全功!”洪承畴把弘光朝廷和李自成看的透透的,一个腐败透顶,一个根基浅薄、思想混乱,全都不是大清的对手。

“可眼下局势……”多尔衮对于中原一直是走一步看一步,原来顺风顺水的时候,他还真考虑过统一中国,可是何苦和李自成一反击,他马上就胆怯了。如今洪承畴一番大格局分析下来,他马上又燃起了希望,不过战局不利,他心里还是有点打鼓。

“摄政王,我军并未全力西进,是以给了李闯可乘之机,不过稍有顿挫,无伤大局的。李闯连败之军,已不过冢中枯骨,我朝挥大军西进,必可摧枯拉朽!”洪承畴对起义军的战斗经验非常丰富,他太了解李自成那帮人的德行了。李自成这种暴发户一样的部队,完全没有底蕴,连续的失败已经让他们魂飞魄散了,即便有一两次小胜,也根本没什么大用。

“山东何苦……”多尔衮连连点头,可是还有一个比李自成还麻烦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