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仁仅带了十几个随从,便连夜赶赴文登,可谓是雷厉风行,但是包括何苦在内的所有人,其实都不是很看好他。东南三县叛乱,规模虽然不大,敌人的装备和训练水平也不佳,但是其背后涉及到的东西却极为复杂。薛明仁年纪尚轻,又没经过实战历练,孤身一人去对付当地的乡绅和一帮积年老匪,实在是没什么希望。

何苦之所以没调用韩宋、刘冷等一帮自己的嫡系,便是担心他们太过年轻,干不过那些城府极深的老滑头。把事情扔给冯日昌,恰恰是因为冯日昌也是老滑头,东南的地面这家伙熟的很,一旦与那些乡绅周旋起来,他也不会吃亏。不过何苦还是棋差一招,冯日昌太过滑头,根本不想接这个难办的差事,到是年轻热血的薛明仁跳了出来。

何苦对于老冯往后躲,心里很不满意,但是薛明仁已经出发,也算是缉捕卫有了态度,他也就不好发难了。薛明仁这个年轻人若是崴了脚,老冯便不得不出面,他要是再躲,那可就是自己找不自在了。

何苦的辖区基业草创,所以很多地方还不规范,许多区域都是一种暂行状态。四大卫是军事单位,它们只是为了便于理解,顶了以往卫所的名号,实际内容却与旧有卫所大不相同。何苦的卫只有卫,并没有所这一级机构,百户相当于现代制度中的连,千户约等于团,卫则等于简编师。四大卫便等于何苦的四个野战师,平时戍守地方,集中训练,战时便可立即外调出战。

何苦为了省事,在行政区域调整的时候,直接让行政单位套用了卫的防区。戴宪明、周亮工、王汝济、周彦敬他们的职位相当于知府,管区与卫的防区一致,下面设有知县,以及何苦强令延伸到乡镇一级的知乡,村里则还是归族长、村长之类的管辖。因为何苦一共就这么点地盘,所以知府上面没有省一级的架构,直接对应何苦的登州中央政府。

“王知府,孙知县,文登叛乱现在是什么情况?”薛明仁赶到文登之后,第一件事便是面见当地的文官首脑,威海知府王汝济,文登知县孙庭训。

“孙知县,你去把督办粮秣吧!关于乱匪的事宜,本府自与薛指挥接洽!”王汝济没答薛明仁的话,反而编了个很不靠谱的理由把孙庭训给支走了。

“王府尊,你这是何意?”薛明仁当时没说话,孙庭训走了之后,便马上问起了王汝济。孙庭训是文登的地主,自崇祯十一年便主政文登,他是最熟悉文登情况的人,王汝济把他支走,实在有点莫名其妙。

“薛指挥切莫误会,只是这姓孙的不识好歹,暗地里与叛徒的逆党有所牵连,本府才不想让他在场!”王汝济对于孙庭训显然非常的不满,说起他时居然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若问世界上最爱何苦这个草台政权的人是谁,绝对当首推威海知府王汝济,这位大哥,甚至比何苦还热爱这个政权,原因无他利益耳!王汝济虽然是抗清英雄,但原本的职位十分低微,他不过是一个举人出身的典史而已。即便有抗清的功劳,在大明朝廷的治下,他最大也不过能混一个知县而已,而且最少也要熬上几十年。想要田产地业,家资豪富,更是门都没有的事。

然而突然之间何苦来了,王汝济先是从典史直接被任命为平度州知州,不足两月便升任威海知府,获得了大量田产和金钱的赏赐。这种从不入流到一府太尊的十二级连跳,对于王汝济来说,无异于平地飞升。士为知己者死,王汝济虽然还没享受太多尊荣,但现在让他为何苦政权肝脑涂地,哥们儿绝对不含糊。

履职以来,王汝济一直是兢兢业业,虽还没死而后已,但绝对做到了鞠躬尽瘁,不过出事的还是他的辖地,叛乱的三个县全在他的地头上。这里面的矛盾可就深了,除了乡绅对于何苦一体纳粮政策的敌视之外,三县主官不配合,甚至在暗地里推波助澜也有很大的关系。

东南诸县与何苦之间的关系非常疏离,因为他们都不是何苦打下来的,都是当初戴宪明一纸公文给忽悠过来的。因为来路有些问题,所以他们对于何苦这个武夫很是鄙视,对于何苦的政策也非常抵触,几乎没怎么执行,若不是怕死,他们都可能挑头造反了。王汝济上任之后,这些人的情绪就更大了。何苦的作为形同反叛,他们不敢抵抗,却也不想配合。王汝济一个典史出身的小人,不仅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还不断的逼着他们执行何苦的政策,更是激怒了这些人。文官们都不肯接受一个举人上司,也不想配合何苦搞割据,没种自己干,他们便弄了一些代理人出来,这些便是乡绅。王汝济执掌威海两个多月,虽然没抓到什么证据,但是这个动向他还是掌握的。

“府尊大人,文登叛乱情势如何?”薛明仁相信王汝济的判断,所以对于孙庭训的事也没过多纠结。

“叛逆不过千人,其中半数为被裹挟的乡农,其余皆为当地土匪。这些人曾抵近过县城,不过不知为何没有攻城,现在主要在乡间活动。这些人成不了什么气候,但却扰乱的诸乡不安,同知大人的新政推行,以及乡农的生产建设,全被他们给耽误了!”王汝济很急,因为马上要开始秋收了,这些人会影响整个文登的产出。

“文登缉捕千户廖传忠是干什么吃的,区区千余匪徒都拿不下,回家抱孩子去算了!”薛明仁直接发了火,从原卫所中剥离出来的这些部下,实在是太不中用了。

“薛指挥息怒,文登乱匪迟迟不能平定,罪责不在廖千户,而是这背后盘根错节的关碍!”王汝济还是很认可这个文登千户廖传忠的。

“还请府尊大人赐教!”薛明仁是三好学生,巨听劝。

“孙庭训暗地里鼓动文登士绅抗拒同知大人的新政,四处散播谣言,一会说同知大人要吃孩童脑髓,一会又说同知大人要尽掠文登妇女,虽说荒谬,却也搞得文登人心惶惶。这些匪徒便是他们资助的,城里到处都有他们的暗桩,缉捕卫的兵丁也有被他们收买的,时时传递消息,廖千户只要稍有动作,乱匪们便会预先有所准备。廖千户几次进剿,都扑了空,还差点中了乱匪的埋伏!”王汝济分析的很到位,文登现在到处都是无间道,这事自然就没法办了。

“本地民情如何?”薛明仁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乡野农户皆是拥护同知大人德政的,但是被这些乡绅恐吓,心中有些许顾虑而已。”王汝济对于百姓还很重视的。

“有劳府尊大人出面,明日晚间邀请文登所有乡绅及孙知县饮宴,其余情事,末将自有安排!”薛明仁盘算了一下,心中已有成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