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赵家,在这海丰市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赵家不但有钱,更有权。据说追溯赵家族谱,早在清朝初年赵家祖先就开始做官,几百年下来,经乱世,到了改革开放,又到如今的盛世,一直没断了传承,几百年的累积,到了赵老爷子这一辈子。

也不知道是有人施了法,还是真的命数到了头。总之,到赵爷子五十六岁这年,赵家就以猝不及防的趋势衰退,先是任市长的赵老爷子突然暴病而亡,接着他的几个儿子也先后出事。有搭飞机遇空难的,有开车出车祸,有下乡掉池塘的,最后剩了赵家小儿子一根独苗,赵老太太就差把他捂进口袋护起来,这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小儿子洗个澡,淹死在浴缸里。

赵家小儿子死后,赵家就剩了一屋子的女人和偌大的家业。

赵老太太在万般无奈之下,只能鼓励赵家未婚女子招郎上门,可这盛世的光景,大家都吃饱穿暖,尊严放在了首位。来来去去的,就只有瞎了眼的赵听雪留在赵家,陈天南入赘进来了。

“你们一天到晚的吵吵吵,没完没了,都盼着我死是不是?”赵老太太气坏了,抓过桌的茶杯狠狠地砸到了地上。清脆的碎裂声,大厅里再次安静下来。

“听雪,你说,都怎么回事儿?”赵老太太喘了一口气,问赵听雪。

“奶奶。”赵听雪抓着陈天南的手又紧了几分,“我二姐想把她儿子过继给我。”

“负雪,是这样吗?”赵老太太转头问。

“我也是好心啊,小雪和陈天南结婚这都三年了,肚皮一直没动静。再过几年,小雪都要三十了吧,还能生得动嘛?”赵负雪悻悻的表情。

“小雪不是去年才做的检查吗?高医生说的生十个都没问题呀。”二婶语气凉凉。

“那就是陈天南无能呗,也就小雪把她当块宝。”赵负雪撇撇嘴。

“他哪里无能,刚才撞我可是有能得很。”赵负雪的老公斜眼看着陈天南。

“小雪呀。”赵母不知道打个角落钻出来了,她颠颠地跑到了赵听雪身边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角,“要不,你就把浩浩接过来吧,我去问过,很多人都是这样怀上孩子的。”

“妈,你能闭嘴吗?”赵听雪气得简直要发抖了。

“三年了,你肚皮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赵母看着女儿的表情,嗫嗫着不敢再往下说。

“天南,你怎么一声不吭呀?”姑姑被撞得晕头转向了半天,这会儿才清醒了一点儿,逮着机会就赶紧开了口,生怕失去了存在感。

陈天南看了一眼赵听雪,他和赵听雪一个睡床上,一个睡地下,能生出孩子来也才怪了。从赵听雪身上收回视线后,他道:“姑姑,生孩子这事儿,还是得顺其自然吧。您当年不是也结婚五年才生了大表姐吗?”

姑姑被陈天南一顶,顿时就恼羞成怒了:“陈天南,你,你目无尊长,竟然顶撞我?妈,你听到了吧,陈天南想造反了。”

“吵什么?都盯着小雪的肚皮做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肚子里那点小九九,嘴上嚷着阿南无能,小雪生不出来。你们心里可暗暗得意着呢,最好是小雪这辈子都生不出来。你们是这么想的吗?”赵老太太拿着拐杖一个一个指过去。

大家集体噤声,那紧张的气氛大概也就只有高考考场可以比拟了。

“我感冒了几天,胃口不大好,你们就盼着我死好分遗产是不是?”老太太又敲拐杖。

“不是,妈,我们没有,我们是真的关心您,只盼您长命百岁。”二婶第一个表态。

“奶奶,我和我老公真的只是来看看您的,我们还给您带了您爱吃的糕点呢……”赵负雪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赵老太太瞪着她。

“妈,我,我头痛……”姑姑捂着脑袋哼哼着。

“妈,我再您倒杯茶吧。”赵听雪的母亲说完就跑出去了。

赵老太太看着一众不争气的儿孙,她想要把这些不孝子孙骂一顿,但视线转到赵听雪那里,她又颓然下来。

“阿南啊,你把小雪带回房间去。”

“是,奶奶。”陈天南恭敬的躬了躬,说完,他牵着赵听雪的手准备往外走。

“我不走。”赵听雪十分倔强,“今天大家都在,当着奶奶的面,我要把话都说明白了。你们看我是个瞎子,天南是入赘进来的,所以你们都欺负我们俩夫妻。可你们凭什么啊?”

“赵负雪,当初让你老公入赘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哭天喊地,说你要维护老公的尊严,死活的嫁到了孙家。你现在怎么不要尊严了,还要把儿子过继给我,不就是因为孙家几个公司接连破产,你落不着好了吗?”

“还有,二婶,你别整天给我说风凉话,你两个女儿在外面混成什么样子,你管过吗?姑姑,你就更别喊冤了,离了婚回到赵家后,你天天除了吃喝玩乐连女儿重病住院你都不管。”

“你们一个个只盯着奶奶,只盼着她早点把财产分了,你们好过好日子。那钱是会从天上掉下来的吗?公司不运转,不盈利,你们去喝西北风吧。奶奶让我学着管理公司的事情,我知道你们不服气,那你们管啊,你们能管,我这个瞎子也能落个清闲。”

碍着赵老太太的面子,大家也不敢和赵听雪再对着干。

“还有,你们以后谁再对陈天南说难听的话,别怪我扣你们每个月的家用,不信,你们可以走着瞧。”赵听雪说完这句话后,她把手伸给了陈天南。

陈天南呆了呆,他只觉得喉咙酸酸的。赵听雪这番话,这三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过去的三年里,赵听雪最开始是无视他,慢慢地,她把他当下人使唤。他以为,在她的心里,他连路人甲都不如。

“小雪,天南,你们回去。”赵老太太挥了挥手。

两夫妻离开了大厅,陈天南拐去拿了包子和奶茶。穿过几条回廊到了落梅轩,那是陈天南和赵听雪单独住的院子。

“老婆,我去把包子给你热了吧。”陈天南小心翼翼地问道。

赵听雪甩开了他的手,准确地走到了窗边,她脸向着窗外,春天已经来了,她闻到了气息,可是她却什么都看不见。

陈天南从拧了一条热毛巾出来,赵听雪落寞又怅然的样子映入他的眼睑,他顿了顿脚,即使看了她三年,他仍然如第一次见她那般,怦然心动。他走到赵听雪面前,他细细地帮她擦了脸,帮她整理了头发,又拿了药帮她擦了脸。

“还疼吗?”陈天南轻声问她。

“没事。”赵听雪的语气还有点硬。

陈天南犹豫了一下,想伸手去抱她,但手抬到半空中,他还是缓缓地收了回去。

赵听雪叹了一口气:“赵家都快散架了,你还没看出来吗?公司那边更糟糕,虽然我眼睛看不见,但我感受到了,我的助理背着和我总经理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你准备怎么办啊?”陈天南问这句话时,他按了按腰间那两万块钱,心里想着不管赵家怎么样了,他可一定要把自己的小金库藏好。如果有个万一,他和赵听雪也不至于过得太苦。

赵听雪不再说话,只是脸转向了窗外,整个人陷了沉思之中。

“我们生个孩子吧。”赵听雪突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