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用过早膳,辰时刚过施世纶就坐不住了。直言漕运衙门给的批复太慢。

“大人,依属下来看,咱们还是一起前往漕运衙门问清情况,在这里一直等也不是办法。”冉夜性子急,瞪圆了眼睛如是说到。

施世纶思虑了一番,觉得这个想法倒也算可行,便和众人一起动身朝着漕渡口衙门走去。

漕渡衙门位于扬州城东,大运河渡口旁,是专管运河来往船只,漕运报备的地方。若要走水路搜寻那些失踪的场工,则必须要过他们这一关。

众人从东城门出去,若要行至那漕运衙门处必须穿过一片杨柳林。

“呼……”这几日施世纶忙于公务,又加上文家出了这样的事,没有休息好,就这么来回颠簸,已是气喘吁吁。

“大人,可否停下歇息片刻?”冉夜蹙着眉头,担忧地看着施世纶。

施世纶则使劲地摇着头,“莫需,赶紧走吧。”

见此情形,文斐然心中更加感激,为了文家之事,施世纶如此不辞劳苦。

又往前行至数里,但听得一阵“乒乒乓乓”声音传来,冉夜侧耳倾听了片刻,当即反应了过来,前方断是有人在打斗。

“大人,前方断是有人在打斗,待我前去探明情况,你且留在此处以免受伤。”冉夜蹙着眉头,就听“哐啷啷”一声,腰间的佩刀被他拔出鞘来。

施世纶点头,一脸担忧地看向冉夜,“你可要小心。”

“冉捕头,我和你一起。”文斐然从腰间拔下折扇,走到冉夜身边。

冉夜“嗯”了一声,旋即转头对身旁的几名衙役说到,“保护大人。”几名衙役闻言赶紧列队散开,将施世纶围至中间。

二人足尖点地,朝着前方腾然而去。刚刚行了一里开外,但见一个黑衣人和一个身着石青色绸缎马褂绑腿的人颤抖在一起,而在一侧则有一个上半身赤果的少年,倒在地上,奄奄一息。那个身着石青色绸缎马褂,正和黑衣人缠斗的男子,就是在保护一旁的少年。

而那黑衣人的目标却是要杀少年,次次欲下狠手,都被马褂男子都挡了去。

“顾大虎……”当看清楚那倒地小哥面前之后,文斐然只觉得心脏猛地震动了一下。

“方修——”冉夜眯起眼睛,此时他也看清了身着石青色裤卦的男子,正是扬州府捕快方修。

那黑衣人也注意到了文斐然和冉夜,他大吼了一声,准备速战速决。只见其在林间穿点飞窜,一脚踹于树干之上,须臾之间,柳叶簌簌落下,方修猝不及防,却被这猛然间落下的柳叶给迷了眼睛。

“去死吧——”黑衣人沙哑着嗓子喊了一声,抡圆了胳膊,挽了一个刀花,朝着方修的右肩刺了过去。

这黑衣人手中用的兵器乃是唐刀,是以熟铁为外皮,中夹百炼钢,刃口则用火淬之,覆土烧刃,可劈砍破甲,而无丝毫形变。

“啊——”方修肩部则被戳出了一个血窟窿,血花翻飞间,立时倒在了地上。

见此情形,那黑衣人便朝着倒在一侧的顾大虎那边疾步而去,举起了手中的唐刀眼瞧着就要取他向上人头。

“快跑啊——”方修冲着顾大虎大叫,怎奈何顾大虎身上也是遍体鳞伤,现在瘫倒在地,移动不了分毫。

“啊——”冉夜大叫了一声,朝着前方飞奔而去,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文斐然展开折扇,象牙扇骨上但见银光闪闪,他伸出手指将那上面的银针弹拨而出。银针飞射,直直地刺在了黑衣人的大腿上。那人惨叫一声立时倒地。

众人围了上去,就听黑衣人又是一声惨叫,当即没了气息。两人赶到却见其四肢抽搐,好似一只死亡的鸟雀。

“大虎……”文斐然跑到顾大虎身边,将其抱在怀中,顾大虎虽说年轻,但也是一赤胆忠心的汉子,在盐场又肯下力气。

“少场主……”顾大虎慢慢睁开眼睛,满是焦急之色,“快去漕渡口,咱们兄弟都被郭天旺绑走了……我冒死逃出,船昨夜就开了……”

“什么——”文斐然双眉紧蹙,只觉得心头一阵绞痛,千思万想,也没想到会是盐枭郭天旺。

“你们带他回去。”不知何时,命身旁的衙役将顾大虎和方修还有黑衣人的尸首抬走,他则走上前来,拍着文斐然的肩膀,“我们现在就去漕渡衙门,这官船,我即刻就要用。”

施世纶、冉夜、文斐然三人朝着漕渡衙门策马而去,但从杨柳林去往漕渡衙门的途中则必经过漕渡口,三人行至渡口却见此处人头攒动,已将去路围的水泄不通。

“请大家让一下。”冉夜大声吆喝,但却收效甚微,仍旧无人肯让。三人随着众人的目光转向一侧,但见大运河上不知何时居然出现数艘战船,皆风帆强涨,船上但见身着铁盔利甲之兵丁,为首之船最为壮观,长约十五丈,且极为宽阔。

施世纶见之只觉得心脏一抖,他对于此船再是熟悉不过,船上挂着一面旌旗,上写一“施”字!

此时,施世纶骑着高头大马,立在漕渡口拱桥上,自是身在高位,那船离得愈发近了,且为行驶在最前方的船头处,蓦地出现一个人影。

此人身形伟岸,着一身金光粼粼之甲胄,双目圆睁,如漆墨泼就得横眉入鬓,相貌英气无比,顶帽上的红缨格外显眼。他双目转动着尖利犹如猎隼,须臾间发现了骑在马上立于桥头的施世纶。

“施不全——”此人铆足了气力大吼一声,声传数里而不竭。

施世纶摇头苦笑道,“我当时谁呢,原来是‘六疯子’!”原来,立于船头的武将不是别个,正是施世纶的六弟——施世骠。

施世骠乃是施琅第六子,自幼便勇猛异常,在施琅攻台期间,与施世纶一起随施琅出征,当年刚满十七岁的他在战斗中便殊死奋战,战斗能力卓绝,被施琅夸赞,深得其治军之法。

只是这施世骠因自幼习武便和自幼习文的施世纶性格颇为不同,也因此对其从不以“二哥”相称,大多时候直呼其名,有些时候干脆直呼其绰号——施不全。

此一声,引得周遭民众大声哄笑,施世骠则来了个旱地拔葱,从船头之上腾然而起,眨眼间便飞到了拱桥之上,站在施世纶马旁。引得周遭民众一片叫好。

“好久不见,你看着还是这么羸弱。”施世骠打趣地笑到。

施世纶则是一脸肃然,“我收到父亲家信,知你从福建往金陵采买战船。吾现在有事,无法分身,你可自行前去府衙歇息。”

说着,施世纶便要纵马离开,谁料施世骠居然张开双臂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这是干嘛?”施世纶瞪圆了眼睛,“为兄有事在身,你居然如此乖戾?”

谁料施世骠并不气恼,而是眨眨眼睛问施世纶道,“你可是要去找那些失踪的场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