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言,岳清扬赶紧跪直了身躯,拱手言道,“回大人话,我家兄弟乃是亥时归家,于子时暴毙。”

“是如何发现?”施世纶接着发问,双目却死死地盯着岳清扬。

不晓得是不是被施世纶盯得有些心虚了,岳清扬的脸上出现了细密的汗珠,他颤抖着声音回答到,“子时听到兄弟于隔壁房内哀嚎,我家人及时赶到,便看到面前一幕。”

“都有何人在场?”施世纶连珠炮似的发问,根本不给岳清扬喘息的时间。

“只有我和家母。”岳清扬擦拭了下额头上的汗滴,“家父已于前年病亡。”

“大人明鉴,小的只是在席间和岳清风打斗了一番,并未下重手,他之死定与我无关,乃是此人想借机讹诈!”一旁的朱传平瞪圆了眼睛,开口言道。

“传平,大人自会明察秋毫,没问你话的时候,别乱开口。”一旁的朱铨令开口轻声斥责道。

“人命关天的事情,我怎能拿我兄弟的性命来讹诈你?”岳清扬反唇相讥。

“肃静——”冉夜一声大吼才将这些声音全部都给压了下去,“若再吵闹,皆案‘咆哮公堂’一并论处,每人各责五十大板。”

此一下,四下皆寂,那十大板打在身上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施世纶环视四周,且见堂前也有朱记染坊的伙计数人,便开口命他们依次上堂,并开口问到,“昨日傍晚聚餐之时,有无看到岳清扬和朱传平打斗。”

这几位伙计皆言看到了,施世纶又问,“当时何人占于上风?”众人皆言朱传平将岳清扬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大人,朱传平凶狠好斗,我兄弟自然是死于他的拳头之下。”岳清扬声色颤抖道。

施世纶并未理会岳清扬的言辞,反倒是继续发问,“昨日两人打斗之时,可否使用他物械斗?”

“这……”这几个伙计却迟疑了起来,言说昨日他们几个酒吃的多了,有些晕头转向,只记得两人打斗,并未注意是否械斗。

“大人,朱传平年幼时与人斗殴便喜械斗,这一次定也使用了。”岳清扬言辞激烈,站起身来尤为激动。

“你血口喷人,我们只是打斗了几下拳脚,怎会械斗——”朱传平说着便准备起身动手去打岳清扬。

“你给我呆着。”朱铨令将他给一把拉住,重新跪在地上。

“肃静——”,施世纶深吸了口气,再次敲响了惊堂木,站起身来。“你们双方各执一词,本府只有问他了。”

“大人要问何人?”岳清扬一头雾水,且看这堂上四周除了他们几个之外已无活人。

“岳清风!”施世纶斩钉截铁,说话间已然走到了堂下,绕过三人,来到岳清风的尸首旁,此时尸首上则盖着一层白布。

众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屏息凝神间,定定地看着施世纶下一步的动作。有人说施世纶断案如神,善于和尸体对话,这一下定要好好开开眼界了。

但听得“哗”地一声,施世纶将盖尸的白布掀开,岳清风的尸首则整个儿地呈现在堂上。

“嘶——”见此情形,众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岳清风穿着绛紫色粗布裤卦,身体胖胀,口张眼睁,颜面部还有青紫色伤痕,衣衫凌乱,模样有些骇人。

“大人,是否还需焚烧苍术皂角?”冉夜上前问到,但施世纶却挥挥手言说不用,乃是因为面前的尸首尚未腐化,不需用此物消除秽气。

“但需准备葱白、精盐、白梅,并将杵臼拿来。”听闻此言,冉夜点头称是,立时离去。

施世纶将岳清风的衣扣解开,尸首整个儿地呈现在众人面前,引得众人惊叹连连。

“需不需要叫月儿姑娘?”白海升附在施世纶耳边问到。

施世纶摇了摇头,“公堂之上多有不便,我且唱报,你来记录。”

“是!”白海升将验尸册取来,跟着施世纶探案数次,他自然知晓如何记录验尸经过。

施世纶绕着岳清风的尸首转了一圈,仔仔细细地观察着,不遗漏一丝一毫的细微之处。

“大人,您一定要还我……”朱传平声色颤抖,但后脑却被朱铨令给重重地扇了一巴掌,登时引得周遭众人放声大笑。

只见岳清风的尸首口张眼睁,发髻散乱,衣服不整,两手不握拳。

唱报到此,施世纶又让冉夜过来,将尸首翻了过来,查看岳清风的谷道处,却发现其中乃有秽物流出,将衣襟给染污了。

而后又将尸体给翻转过来,查看头面、胸前、肋协、脐腹处。并检查手足处有无折损,四周有无淤血。

然而头面部有紫红色伤痕,胸肋间则可见青色伤痕,脐腹间却有一处伤痕坏烂成黑色,施世纶紧蹙眉头,回想刚刚朱传平说两人只是拳脚并未械斗,但脐腹处的伤痕却让人不禁生疑。

“冉捕头,将葱白、精盐、白梅放于杵臼中敲打细碎,而后依次涂覆在头面、胸钱、肋协以及脐腹处,而后用糟醋泼洒。”施世纶如是说到。

冉夜依言照做,现将捣杵的细碎的葱白白梅覆盖在那些部位之上,而后再用糟醋一一泼洒,静置半个时辰之后将所有的东西取下,则岳清风身上的伤痕尽数显现。

“大人,您看到了吧,此人心肠歹毒,是他将我兄弟打死,只是我那可怜的兄弟,当场无事,谁料回到家中半夜身亡,使得我们求告无路……呜呜呜……”那岳清风说道动情处再次哭了起来。

“岳家兄弟,大人还未开口,你怎能就如此断言?”一直跪在旁边的朱铨令也忍不住开口言说。

施世纶却不言语,而是握紧了拳头,依次点压在了尸体身上的伤痕处,从头面到胸前而后是肋协,最后才是脐腹处。

看到施世纶如是动作,众人皆呆在当下,有些弄不明白他这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嗯?”但当施世纶再次检查尸首的颜面部时,却发现其口角处流出一些涎液,凑近看了看,又将岳清风尸首的口角撑开,却见口腔里面塞满了饭食,全都未经消化。

“呼……”施世纶长长地吁口气,直起身子,一脸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