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场主快快请起。”施世纶赶紧将文天扬给扶了起来。

文天扬起身一脸感激之色,“承蒙施大人厚爱,若非大人明察秋毫,华泽盐场恐早已不复存在。”

施世纶立时摇头,“老场主切莫如此言说,文家遭此无妄之灾,本就已属无辜,探案断狱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文天扬闻言潸然泪下,不由得挥手命两名家丁将牌匾抬至近前。

“草民愚钝,连夜找匠人打造了这块匾额,还请大人不嫌粗陋,请收下吧。”话音刚落,文诚和文生便抬着匾额走至近前。

近观这牌匾,施世纶才发现此乃乌木所造,乃兼具木的古雅和石的神韵。因乘天地灵气,集日月之精华,乃万木之灵,灵木之尊。更有人曰“家有乌木半方,胜过财宝一箱。”

“老场主,这牌匾乃为乌木打造,仅此大小便需千金,这太贵重了,我如何受得?”施世纶连连摆手。

“大人此言差矣。”文天扬一脸笑意,“此木乃远古之木因遭受天崩地裂之势,而落于河床之下,经历千年万载因而得知,用此木来为大人打造牌匾则最为合适,寓意大人恩德似这乌木一般流芳千古。”

看这文天扬一脸诚恳,施世纶也只有将这牌匾收下。文斐然也上前叩谢,言说若无施世纶鼎力相助,不论家中还是盐场均已大乱。

“老场主当真是教子有方,且看文贤弟文武双全又能操守家业,扬州人皆言‘生子当如文斐然’,我看是名不虚传。”面对文斐然,施世纶连连夸赞。

冉夜和方修上前将那乌木牌匾接下,文斐然目光在人群中流转,意欲寻找杜汐月,却发现她居然躲在府衙大门的一侧,而此时杜汐月也意外地和文斐然对视了一眼,只觉得满心羞愧,赶紧闪身到了一侧。

正在此时,一位面容富态端庄的妇人手提着一个编制精美竹篮走上前去,文斐然定睛一看,此妇人正是文斐然的母亲文刘氏。

“见过大人,大恩不言谢,但我也想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便做了一些差点,亲手炒制一些茶叶,赠予大人。”文刘氏说着,将竹篮递到施世纶面前。

“文夫人费心了。”施世纶心中一阵感动,这文天扬一家都是良善之人,因着是女子,不便接过竹篮,便转身喊道,“月儿,收下文夫人做的茶点。”

杜汐月一脸绯红,慢慢地走至近前,从文刘氏手中接过竹篮,并施了一礼,“多谢文夫人。”

文刘氏上下将杜汐月打量了一番,却见这女子长得冰肌玉骨,亭亭玉立,虽貌美却毫不妖娆,只瞧了一眼浑身上下便觉通透。

“这位就是大人的表妹杜姑娘?”文刘氏笑意盈盈,“我常听我家夫君和儿子提及,今日一见,可真是画中的人儿。”

杜汐月赧然一笑,便退到一边,脸颊却更加绯红了。

施世纶点了点头,“吾小妹乃出于镖门世家,乃将门虎女,一身武艺,是我的得力助手。”

听闻此言,文天扬夫妇却又是赞叹连连,但杜汐月心中却暗暗埋怨起施世纶来,如此一说,文天扬夫妇断然以为她是一个粗枝大叶的女子。

但这个念头刚刚从心中冒出,杜汐月又暗自责备起自己来,为何要如此在意这二人的看法?

文斐然的目光却在杜汐月身上流转,使得她又站立不安,只觉得浑身长满毛刺。

寒暄了一阵,施世纶从杜汐月手中接过竹篮且言让杜汐月送一送文天扬一行人,杜汐月也不好拒绝,便和文斐然一左一右跟在文家二老的身后。

而文诚和文生则跟在他们的身后,走了有一里开外,便来到文家的马车前,杜汐月行礼欲返回府衙,却见文诚面若土色,一脸痛苦地站在一侧。

“文诚,你怎么了?”文刘氏关切地问,“莫不是吃坏东西了?”

“娘,我肚子难受,快送我去和郎中的医馆吧……”文诚抱着肚子蹲在地上,痛苦哀嚎着。

“你这个孩子,这么大人了,居然还能吃坏肚子。”文天扬不由得嗔怪,“咱们雇的马车都归还了,这辆马车也坐不下这么多人啊,本想着你和文生有一个能走回去。”

见此情形,文斐然则开口言道,“爹,你和娘还有文生一齐坐车送文诚去医馆吧,这个时节若吃坏东西还是有大碍的,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文刘氏心疼地看着文斐然,转头又责骂了文诚几句便走上车去。

马车朝着前方绝尘而去,此时大道上只有杜汐月和文斐然两人,天色渐渐暗淡了去,原本明亮的日光被那抹艳丽的晚霞所替代。杜汐月不敢看向文斐然,只是微微地低着头,明眸眨动间,夕阳之光覆于长睫之上,好似一只金色的蝴蝶忽闪着翅膀,文斐然只觉得自己看呆了去。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杜汐月竭力使得自己声色平和,但仍旧压制不住内心的波涛涌动。

“好,那姑娘慢走。”文斐然略一拱手施礼,便转身离去。

“这么就走了?”见此情形,杜汐月心中甚是空落,但这就是寻常男女之间的相处之道,并无僭越也无暧昧,她怎么就觉得心中惆怅惘然。

“嗨……”轻轻地叹了口气,杜汐月转身朝着府衙方向走去。

但这一声叹息虽说很轻,但还是被文斐然给听到了,他微微一笑,心中十分甜蜜,暗自忖到,“看来并非我自己有意。”

三月初二,酉时已过,月似弯钩,挂于天幕之上。

在京杭大运河上,一艘画舫缓缓从扬州港驶离,慢慢荡漾在这碧波之上。

船尾处站着两名船夫正在摇着桨橹,画舫破开水面,引得碧波荡漾,泛起圈圈涟漪。

这画舫造的是精美绝伦,栏杆上雕脂镂冰,花纹繁复,且帐帘用的都是蝉翼纱,远远望去“绢绡白如雪,轻华比蝉翼”,一匹不下百金。

而此时,一位身穿樱草色凤尾裙裙的女子怀抱琵琶坐于船头,那裙子裁剪合体,更加凸显出她身姿娇弱兰,脸上略施粉黛,却明丽娇嫩。

而那怀中的琵琶却也是象牙所制,仅此一尊乃为千金之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