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海升闻言也是叹息连连,“是啊,虽说此三人均不算是良民,但也为活生生的人命,只可惜当了别人的棋子,一时被弃,便如此下场。”

说话间白海升看了看施世纶一旁的卷宗,不由得问到,“大人还在研究‘何阳青’、‘俞宣章’还有那怪人的案子?”

施世纶点了点头,“虽说这三宗命案不似寻常,但倘若一天不破,我心中断不能安定,也枉费扬州百姓对我的期许。”

白海升则深吸了口气,“大人莫要如此多虑,自上任以来勤于政务,爱民如子,竭力探案,这些百姓们也都是看在眼里的。”

施世纶将面前的案宗摊开,指着其中一件悠悠地说着,“刚上任那天,就收到了这份大礼,谁料另外两件命案却接踵而至,一件比一件离奇。”

何青阳颜面部皮囊皆被剥下,又服鼠莽草之毒,被牛马踩踏而死。乃是开了“淮仙苑”,因招牌菜“烤仙牛”而从牛犊身上生生剐肉才因此而死,寓意被下了“牛坑地狱”。

俞宣章尸首被发现时因被水浸尸首胖胀,头皮翻卷,头发已有脱落之势。

唇口翻张,皮肉则有些许黑青、褪皮之势。双手被反绑于背后,且双手均被两布袋套住,双目闭合,身间无物。而最后将手上的套袋打开,才发现十根手指全部齐齐而断,就仿若被剪刀剪掉一般。乃是他当镖师之时因和山匪马贼勾结抢劫客商之财物才被下了“剪刀狱”。

而那怪人却被歹人用血滴子立取首级,落了个尸首分离,可从他身上却发现了何青阳的青玉印章以及俞宣章的朱红色腰牌,乃是那歹人故意为之,将此二物放在蝙蝠怪人的身上。

“他视自己为神佛,将我们玩弄于股掌间才会如此为之。既给人以希望,但到关键之时,线索却戛然而止……”施世纶说着,慢慢闭上眼睛,“此案若不破,还不晓得能连累多少人。”

白海升点了点头,“是啊,但是话说回来,那些也都是有罪之人。”

施世纶双眉紧蹙,心脏一紧,脑海里面蹦出一个问题——诛杀何青阳、俞宣章还有蝙蝠怪人的歹人究竟是神佛还是魔鬼?

“上次华泽盐场出事乃是盐工张五九被徐小哥推入煎煮锅中,而后那‘两淮都转盐运使司’的捕快们便上盐场抓人,言说华泽盐场玷污御盐。这次华泽盐场官银失窃,盐运使司那边也是不问缘由便进场拿人,言说因看守官银不力要收押问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白海升正色道,但他也是明了分寸之人,知道言及于此,点到为止。

施世纶深吸了口气,久在官场,他自然深知其中之道,但有些时候,也断然不是自己可以控制地了的,只怪扬州城的水太深了。

这么想着,脑海中又浮现出韦东春的遗言还有那盏莲花烛台,他着实是被人以家眷安全相要挟,想来存在于幕后的黑手断不是一般的存在。

“表哥,吃些茶点吧。”杜汐月端着一个托盘,款款走来。

走至近前将茶水和糕点从托盘上取下,放在施世纶的面前,托盘上则放有茶碗和一个小磁盘,茶碗中冲泡着茶叶,只见其状似瓜子,色泽宝绿,大小匀整,滋味鲜醇回甘,汤色清澈透亮,叶底绿嫩明亮。

施世纶微微一笑,言到,“这泡的可是‘六安瓜片’?点心则是蓑衣饼和竹叶糕,乃是那文贤弟上次来时所赠。”

“是啊……”杜汐月回答起来却略显得结巴,她竭力让自己显得声色平和,“我是看你批验公文身子乏累,就给你拿来了这些东西。”

“莫不是睹物思人?”施世纶微笑着言到,却遭来杜汐月一通白眼。

“你瞎说什么呢?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杜汐月说着便朝门外走去。

“喂,开个玩笑嘛,干嘛生气,这么不禁逗……”施世纶无奈地摇着头。

正在此时冉夜从门外跑了进来,一进门便粗门大嗓地嚷道,“老爷,你快去看看看吧,咱们衙门外面可热闹了。”

“嗯?”施世纶和白海升对视了一眼,两人均是一脸疑惑,开口问到,“怎么回事?”

冉夜微微一笑,“是文天扬和儿子文斐然来给您送匾来了。”

“什么?”杜汐月立时停下了脚步,旋即脸上飞过两朵红云。

施世纶则赶忙起身,和众人一齐朝着门外走去。杜汐月原本不想跟去,害怕施世纶又拿此事揶揄之,但双脚却不听使唤地朝着大门慢慢地移动而去。

“起的隆冬锵锵锵……”一阵喧腾地锣鼓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定睛一看却是一个锣鼓队,走在最前面的则是两名家丁打扮的人,应该是文宅的家仆。

他们抬着一块横匾,乃是乌木打造,通体乌黑发亮,光洁如镜面,上面刻着“明察秋毫、爱民如子”八个大字。

后面则跟着一个锣鼓队,众人皆穿红着绿,腰间挎着一个朱红大鼓,用力擂打,响声震天。

而那群锣鼓队的人敲打到尽情时一会儿仰面朝天,一会儿又呈骑马蹲裆式,状若草原骑士。一枚翻飞间,气势恢宏,鼓姿则酣畅淋漓,鼓点强劲刚烈,似黄河咆哮,如万马奔腾,鼓手们则如痴如醉,狂跳狂舞。

“文斐然呢?”此时,杜汐月却躲在府衙大门后面,银牙咬唇,看着面前一幕,但只见这一队鼓手,却不见文斐然的身影,不由得嗔怪冉夜信口胡言。

但就在此时,这锣鼓队却猛地从中间分裂成两排,但见其中走出两个人,其中一个身着绛紫色马褂,须发灰白,身形略胖,一脸慈爱,但却带着大病初愈的疲乏,却是那文天扬。

而另一个身着鱼肚白长袍,剑眉星目,一脸英气,五指修长白皙,握着那折扇缓缓闪动,却是那文斐然无疑。

“啊……”杜汐月只觉得心脏猛然间停滞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草民文天扬携犬子文斐然叩谢施世纶大人。”文天扬说着便单膝跪地,冲着施世纶拱手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