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东春虽算不上是扬州城中的盐商大户,但也算得上是富足人家,且看这宅院占地就可知一二。

“这韦东春刚到扬州时便携带不少钱银,而后经营盐业,和姚乔木私交甚密,才将家业发展起来,从一位落魄文人的手中购买了他家的住宅,几经装潢成了面前的这座宅院。”冉夜解释道,他在扬州府供职时间长,自然对其中的事情了解的比较多。

施世纶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宅院,放眼望去,只是一片白屋却不施任何五彩,此则江南建筑之特色,以清新洒脱尤为显著,刚听冉夜所讲这里原为一文人家宅,如是观之,果真如此。

“去叫门!”施世纶冲冉夜使了个眼色。

他点头走上前去,抓住门上的铁环,使劲地扣了三下,继而发出浑厚的嗓音,“有人在吗?扬州府办案——”

等待了片刻之后,但听得宅院内传来开门地吱嘎声,紧接着宅院大门被打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提着一盏银首人形灯站在大门内,一张脸苍老无比,好似风干的橘皮,双目浑浊,影影绰绰间,只觉得有些骇人。

在场的所有衙役,包括一向大大咧咧的冉夜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见过各位官爷。”老者倒是先大大方方地施了一礼,但声色却有些颤抖,“我名叫韦正,是这韦宅的门房,请问都这个时辰了,各位来此有何贵干?”

冉夜走上前去向老者亮出腰牌,旋即又转身指向施世纶,“扬州府办案,这是我们施大人,要见韦东春,请老丈给予协助!”

这门房老丈听闻此言,原本浑浊的双目却猛地变亮了去,他点了点头,做出个“请”的手势,“我们老爷现在书房,各位官爷请随我来吧。”

施世纶抬脚正准备进门去被冉夜拦住,他先行一步进入,饶是他感觉这座宅院有些不同寻常之处,害怕施世纶进去之后会有危险。施世纶只觉得心头涌起一阵暖意,上任没多长时间,这群下属和他却是肝胆相照。

老丈高高地举起手中的那盏“银首人形灯”,此灯造型颇为精致,灯为长袍男子形。首系银质,两目嵌宝石。其右手握螭,螭口衔柱,柱顶为一灯盘。柱饰错银龙纹,绕以浮雕螭龙,并有一猴作攀援状。左手持螭尾,螭身天桥横出,口托另一灯盘。螭下方又有灯盘,有螭蟠卧其中,翘首攫噬。

必配上等油膏此灯方可尽显其能,而现在所燃烧的就是“兰膏明烛”。所以即便只有这一盏灯照明,也将园中的景物给全然映照了出来。

从正门入内乃是一庭院,园中草植种类甚多。有高大的虬松、柔柳,若值盛夏之际,用以遮蔽流火之日。

而园中不应只有单一之绿,还配以丹桂、红枫、金橘、腊梅、秋菊等植被,以增花、叶、果之味方使得四季皆香。

江南产竹,以翠竹植于园中四周能现四季之绿,更可赏月之时相映成趣。周遭植蔓草、藤萝更加之山林之趣,更有荷叶芭蕉,待落雨之时能听其声。

此一园之景致甚佳,但随门房老者穿行却不见一人,不由得让众人提高警惕,暗暗心惊。

“敢问老丈,偌大个宅院,怎不见其他家丁仆人?”冉夜忍不住问道。

老丈还未回答便深深地叹了口气,“今天傍晚老爷回来之时便觉得他有些异常,硬是将所有的家丁仆人都打发走了,还骂走了夫人和小少爷,让他们滚回老家……”

“哦?”施世纶心头一紧,“你家老爷是何时出门,又是何时归来的?”

“是前日戊时出门,乃是今日申时之末归家,但见其面色十分不妙,谁料刚回来便将家里家丁仆人都打发了去,还将夫人少爷赶跑了。”老丈叹息连连。

施世纶深吸了口气,看来韦东春定然是自前日戊时至今日申时,在他身上发生了巨大的变故,否则也不会有如此反常的举动,但他同样觉得韦东春断然不是这盘棋中最终的对弈之人。

“敢问老丈,您为何还留在此处?”施世纶开口发问。

老丈的唇角抽搐着,“老爷言说,家中还需留个看门的,我又是他的远亲,便留在此处继续看守门房。”

说话间,一行人便从此处的庭院穿行至隔壁园中,却发现这一园居然是“水景”。

园中央有一湖近似圆月,夜空上的圆月映照其中,更觉得这湖水清澈见底。而太湖则产奇石,玲珑多姿,植立于园中,叠石理水间,颇具格调。

“此园后面就是那书房所在,各位官爷请随我来。”老丈说着,将一行人引到了一排房屋前,而此园的居所建造也蛮有特色,只见四周围的建筑皆青砖黛瓦,飞檐翘角。

并可见砖雕、木雕、石雕以及玻璃雕相互融合在一起,堪称“四绝”!

“官爷们稍等,我去叫门通知老爷。”老丈说着走上前去。

冉夜不由得“啧啧”称赞,“和韦东春看起来就是一个市井重利奸商,还把家宅装潢的如此别致……”

话还未讲完便被施世纶瞪了一眼,吓得他赶紧收声。

“老爷,施世纶大人和扬州府的管爷们驾到,言说有事找您。”老丈一边说着,一边叩着书房门。

施世纶转头从窗户朝内望去,但见里面烛光莹莹,但就是无人应答。

这老丈又敲了一阵,见还是无人应答便推门而入,施世纶等人赶紧跟上进入书房内,却见在书房一侧的几案上趴着一人,头部深埋在双臂间,貌似正在熟睡。

而在此人的身旁还放着一个石雕的莲花烛台,上面插着一根燃烧正盛的朱红色蜡烛。见到如此情形,施世纶不由得心脏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慢慢地涌上了心头。

“老爷,扬州府的管爷们找您……”老丈走上前去轻轻地推了推趴在几案上的人,但也就是这轻轻一推间,那人居然朝着对侧直直地摔了下去。

“老爷——”老丈手中的灯烛掉落在地,两股战战,惊骇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