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听得一阵锁链清脆地撞击声,面前的牢门被打开,施世纶和冉夜走进其中。可这熊元庆依旧定定地坐下当下,纹丝不动,见此情形,冉夜正要开口呵斥,却被施世纶给拦住了去。

施世纶冲冉夜摇了摇头,示意他先出去,冉夜看着施世纶则一脸担忧,但他也明白施世纶此番作为必有他的道理,于是便转身从牢房内离开,却不肯走远,只站在临近的牢房处,等候差遣。

“于此处打坐,确实乃高人呐!”施世纶说着盘腿坐在了熊元庆的正前方,和他相对而坐,四周围牢室内传来囚犯的哀嚎哭泣声,但熊元庆却依旧双目紧闭,岿然不动。

施世纶微微一笑,摇头叹息道,“只可惜啊,你这湘西高人却甘愿为他人手中的棋子,实在让人嗟叹。”

听闻此言,熊元庆猛地睁开了双目,一脸凛然,“施大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我没有做过的事,也请你莫要无中生有。”

施世纶心头一紧,熊元庆说出此一番话,声色平和,面色如常,可见即便现在对他用重刑也无济于事。这种人心思缜密,说话也是滴水不漏。

“呵呵……”施世纶摇头轻笑,一脸和善,“你太过于谦虚了,区区一个扬州府牢房怎么能将你困住,若想离开,易如反掌。”

熊元庆微微一笑,“我只是一介草民,哪里有这通天本领。”

“能用金蚕蛊取人性命,断不是一般之人能做到的!”施世纶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虽说你们‘土夫子’掘地打洞的技术一流,但那官银已被我从蚩尤庙中找到了。”

熊元庆依旧面色如常,“大人所言之事,我一概不知,本是一小本商人,无故遭此劫难,实在冤枉。”

施世纶双眉一紧,虽说熊元庆已经很克制了,但他的右侧耳朵却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只这一个微小的动作却被施世纶给捕捉到,看来他的内心已经不似之前那么波澜不惊。

“熊元庆,你可以将所有的事情全盘否定,但做与没做,你自己心中最是清楚,尔现今便如棋盘上的棋子,但获利之人却是那幕后的博弈之人,尔无坚强之备,若立于棋局之上便是无路可退,可一旦博弈之人的目的达到,便可将你随意丢弃,定是那弃子。”施世纶依旧声色平和,但熊元庆的面色却也不再淡定,但他嘴唇抽动了几下,还是没有开口。

见此情形,施世纶却接着说了下去,“你以为将官银藏至蚩尤庙中,等回到原籍再告诉幕后金主官银何在,便可保自己平安无事?此则痴心妄想,那幕后之人是何等存在敢打御赐官银的主意,若被发现,必定是株连九族的后果,所以对于弃子,即便是缄口不言,他也全然不信。”

“不可能!”熊元庆呼吸急促,“行走于江湖,必讲道义。”

“哈哈哈……”施世纶仰天长啸,“熊元庆,若他人言之,我或许还会信之,但此话从你口中讲出,便是天大的笑话,行走于江湖,必讲的是‘利益’,你若非为了自己的利益受损,怎会用‘金蚕蛊’害死侯广杰?”

“啊……”熊元庆登时冷汗如雨,面如土色,他喉头耸动,却是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但你没想到,那幕后之人的狠辣程度,他们要么不做,要做就会做绝,对于弃子,要做的便是让他彻底闭口,随后将其整个家世连根拔起。”说到此处,施世纶加重了语气。至此,熊元庆的身子已然抖若筛糠。

“尔还要为了那所为的江湖道义来保护即将灭你家宅之人吗?”施世纶深吸了口气,一脸语重心长。

熊元庆微微摇头,一脸颓然之色,“一步走错,满盘皆输。请大人护我家人周全,那幕后之人乃是——韦东春!”

此言一出,熊元庆双目圆睁倒于地上,他双手抓挠着脖颈,口吐白沫。

“熊元庆……”施世纶喊了一声,上前抓住他的双手,但听得一声撕心裂肺地哀嚎,他立时翻了白眼,身子也不再动弹。

“大人——”冉夜听到这里有动静赶紧跑了过来,看到面前的一幕将施世纶扶了起来,“怎么会这样?您没事吧?”

施世纶摇了摇头,一脸正色地蹲在地上,伸手将熊元庆的双目撑开,却发现双瞳皆散。

“他死了!”定定地说出这三个字,但见熊元庆的口角突然张开,一只形似金蚕,通体金黄的虫子从中爬出。

“金蚕蛊。”施世纶言语间皆是惊骇之意,他伸手将冉夜拉至身后,却见这金蚕突然蜷缩成一团,一动也不动了去,俨然僵死之状。

“这虫子死了吗?”冉夜一脸懵神,“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本命金蚕蛊。”施世纶深吸了口气,“熊元庆自知说出了幕后金主的名字自己也活不成了,便让金蚕蛊毒死自己,但这金蚕蛊乃其本命所养,对自体施毒之后性命也立时不保,因此便也随他而去。”

冉夜倒吸了一口凉气,“本以为是个掘地鼠,却也是个老毒物。”

“命狱卒先将其后事准备了去,你随我出门办事。”施世纶说着便朝着牢房门外走去。“另外查熊元庆原籍家眷,要一并安顿好了。”

从牢房走出来时,但见天色已然黑透,现在戊时已近过半。

冉夜颇为不解,“都这个时辰了,大人还要去哪里办事?”

“韦东春宅院。”施世纶言辞肯定,“带足衙役兵丁,今天晚上定要将幕后博弈之人揪出。”

“是!”冉夜抱拳拱手,眉目间皆是坚毅之色。遂召集了衙役兵丁,杜汐月闻言也赶了过来,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韦东春宅院行进。

但韦东春的宅院在城西近郊处,抵达那里已然戊时已过,但韦宅门口的灯笼却没有点亮,偌大的宅院里也没有什么大动静,反倒是一片漆黑寂然。

“怎么回事?”冉夜闹一脸地不明白,“这么大的宅院,难道连烛火钱都拿不出?”

但施世纶却忧心忡忡,“怕不是拿不出烛火钱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