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单位里打扫卫生时,偷奸耍滑,闲聊天儿托进度,这是常有且很正常的事儿。

但在我们这,完全没这回事!

炼尸炉里面阴冷没人愿在里面儿多待是一回事儿,最主要的是,人人都不想开口说话,只想着赶紧打扫完了出去。

火葬场,不管是哪个角落,都会充斥一股死人味儿,而死人味儿最浓的地方,就是炼尸炉内。

这味道能让人脑子发胀,眼眶湿红,鼻咽过敏,在严重的点儿的还能让人皮肤上起红疹。

我们进来打扫的时候,全副武装都不够,尽管火葬场有专门给配备的防毒面具,但其效果也并没有多好。

十多年前或者小二十年前吧。

火葬场的炼尸炉还并不是特别的发达,很多工业都不是自动的,得人为去操作,不像现在,全部是自动化,一体化,搬尸工只负责把尸体摆放进去,并调试温度,然后在两小时后取出就好了。

以前,炼尸炉内可以说到处都是碎骨。

要知道,以前只有炼钢厂的炉子熔点最高,火葬场是不能把尸体完全骨灰化的,只能烧成骨头状,家属来敛骨灰那是好听的说法,实则就是来拿几块骨头。

当然了,现在不一样了,科技发达了,以前不能的事儿现在都能了。

而且社会越来越文明,很多家属也都接受不了只拿几块骨头去下葬。

所以种种原因吧,新时代的搬尸工虽然依旧辛苦依旧不遭人待见,但比起老一辈儿的,也还算幸福。

两个小时,打扫完了炼尸炉之后,我们一行搬尸工出了炼尸房,在外面先一人点了根烟儿缓气儿。

我蹲在地上抽烟时,工头黄叔走了过来。

一提裤腿,他蹲身说:“这两天休息的咋样儿?”

我笑笑,点头说:“挺好的。”

他拍拍我的肩膀,说:“这两天正好赶上你值夜班儿,我也不想打扰你休息,就让别人替你了,今天你替回来,别忘了买点儿东西谢谢人家。”

我连连点头,干我们这行的,谁想晚上值班?

要知道,火葬场是会存放尸体的。

没人规定运来的尸体就必须当天火化,毕竟谁能知道一天要死多少人呢,所以火化这事儿也得排队。

再加上警方或者医院方面有些事情也会导致尸体存留,所以火葬场每个搬尸队的炼尸房停尸间,都会存放不一定数量的尸体。

而炼尸房值班室就在停尸间旁边儿。

值班的人相当于是陪着尸体睡觉,这谁受得了?

所以谁要是替谁值了班,必须得给人家送谢礼,且至少得三五百的红包。

“下午没啥事儿,你就回去补补觉吧,到晚上再来。”

我点头:“谢了黄叔。”

黄叔摇头,又拍了拍我肩膀,随后便走了。

就在我身边儿的石鸿才说:“今晚上儿我陪你,一会儿我找人换班儿去。”

我看了看他,见他似在期待我说谢谢的样子,我气不打一处来:“想什么呢你,你还不该陪我啊?”

石鸿才挠头,嘿嘿连笑。

正说着,电话响起,是他的。

“哎,张颖?”

我一愣,这货什么时候跟张颖密上的?

“哦哦,我问过了,没谁有事儿,放心吧。”

没闲聊几句,那边便挂了电话,石鸿才冲我摇了摇手机,说:“张颖问那家人有没有人沾上蜡祟来着,上次他们来取骨灰的时候我问了下情况,没人有啥不好的。”

我冷笑一声,能有就怪了,都特么的到我身上来了。

丢掉烟头,我说:“走,吃饭去。”

在火葬场,没人会在食堂吃饭,想想看,就着尸臭味儿做出来的东西,能好吃?

就算能好吃,谁又下得去嘴呢?

久而久之,火葬场的食堂就成了摆设,几乎没人去那儿吃饭,又久而久之我们吃饭都有补助了,一天二十,会随每个月的工资一块儿发。

走出两条街去,吃了碗面条儿后我边抽烟边说:“下午发了卖尸油的钱你帮我给替我班儿的人,我就直接回去了。”

石鸿才点头:“晚上记得带酒菜来,整点儿。”

值班的时候,通常自然是不能喝酒的,但在火葬场值班儿,谁不喝酒?

我相信全国各地的搬尸工在值班的时候都会喝酒。

壮阳,壮胆儿,活血热气……毕竟嘛,是在那地方。

等他吃完后我们一块出了店面,随后便各忙各的去了。

回了家,让我意外的是,商鲲鹏竟然不在。

看到桌子上有纸条,我拿起来一看。

“我去追查那俩人的下落了,应该有个两三天回不来,你每天早上照样画符就好,别的不要管,切记自己是特殊时期,别招惹什么不该招惹的东西!”

看罢,我扬了扬眉毛,随即进了房间。

两天没进来,倒是没啥变化,且窗户开着正通着风,所以也没啥怪味,看来商鲲鹏也是个爱干净的人。

想罢,我换了床单被罩啥的,随后躺床上小歇起来。

四点多钟,我起床,把纸笔砚台墨水都放进了单肩包里后,我背着包出了门儿。

买了点下酒菜,买了一瓶牛二,我去往火葬场。

夜色将至,我跟商鲲鹏边喝着酒边扯着淡。

等到七点多时,我俩起身走向炼尸房炼尸炉。

前几天黄浦江边陲儿地方里捞了具女尸上来。

警方核实身份并确定死状后,却联系不到家属,又等了数天才知道,人家的家人在国外,人家称要直接回来敛骨灰。

所以,这具尸体就搬到了火葬场来,并要连夜火化。

而这活儿,自然就落到值夜班的我跟石鸿才头上了。

我五点多到的,现在七点多,两个小时过去,自然要把尸体……骨灰拿出来。

此时我俩喝得都晕乎乎的了,关了炼尸炉又等了十多分钟让其降温后,我俩开炉。

抽出特殊的停尸台,我俩同时愣住了。

两个小时,尸体还是尸体,根本没任何灼烧过的痕迹!

啥情况?

我皱眉抹了抹尸体表面,跟冰块儿似的又冰又硬。

“你刚才没开火?”

我问石鸿才,他眨眨眼,说:“咋没开,刚才关的时候你又不是没看见。”

我俩四目对视,一时相顾无言……

但在各自的眼底却有惧意,同时迸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