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宁,宁泽……你,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我可是征北左将军的儿子,你敢杀我就得掂量掂量你自己的分量?”

何贵平怕了,本是象征富贵的白袍此刻满是泥泞污垢,他先前被金色古猿大吼所震,开辟的四十八条武脉至今都震荡不稳,一身实力已经去掉大半,此时宁泽又提刀敞血的走来。

这不得不让他想到某些恐怖的事情,不由得一边往后爬去一边狰狞大叫。

但宁泽却没管他,该怎么走就怎么走,与他的距离一直在接近。

何贵平呆愣,此时他才彻底惊醒,宁泽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废物,而是新一代的一字并肩王,是可以见帝都不跪的人物,而他算什么?征北左将军的儿子?

可哪怕是现在他老子在此,也要向宁泽行大礼啊,所以什么叫掂量分量?

他在对付宁泽之前,就该仔细掂量自己的分量才对!

现在,他对自己没掂量好,所以就导致了这种结果,宁泽根本不是他所能匹敌的啊。

此刻的他的小命,只在宁泽一念之间!

何贵平忽然哭了,鼻涕眼泪一起涌出来,看他的惶恐应该不是装的,因为喜欢杀人的人才最怕死,他心心念念想杀了宁泽,到头来却送掉了自己的小命,这怎么看都像是赔本买卖啊。

“宁泽……啊不,一字并肩王,王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杀我,我父亲当初和老王爷可是战友袍泽,我是和你穿一条裤子长大的玩伴啊!”

何贵平不断后退,却是不断求饶,因为他怕了,对生死之间的恐惧让他抛弃了一切尊严荣耀,甚至如果此时宁泽让他跪地磕头,他怕是都会欣喜欲狂。

因为只要宁泽提出了条件,就说明自己不会死了,只要不死,别说磕头了,就算给宁泽做孙子都行。

试武场上的文官们看着这一幕,无尽鄙夷,虽然他们向来和武官不对付,甚至对半个武官的兵部尚书都时常冷落。

但毕竟同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再大的斗争也不过你死我活,可对对方的功耀政绩却不可磨灭。

现在他们看着对手的后辈竟如此不争气,也是有些感慨的,老子好汉儿英雄,多少有些唏嘘。

可让他们惊异的是,宁泽竟然没有杀何贵平?这么好的机会宁泽都没有下杀手?

正在哀嚎的何贵平也是目瞪口呆,双腿歪成外八字,看着宁泽挥下亚龙刀甚至已经认命,挡下都有些凉凉的。

但让他惊愕的是,等了半天都没有等来身首分离的下场,不由睁开眼睛,却只看到宁泽远去的背影。

原来宁泽先前之所以朝他这里走来,只是因为最后一块崩元阵阵图在他那个方向,那一刀挥下,只是将阵图挑出来罢了。

并无他意。

但是他这一个动作却是让所有注意他的人惊呆了,仙妙儿薄唇张的老大,不明白这个家伙为何不杀死何贵平等人?难道他转性了,实则心地善良才是揭去重重掩饰下最真实的他?

文官们也是挠头抓耳,满心狐疑,不明白为何宁泽不下杀手?

难道是不忍?

可笑,将无数人玩弄于掌心,浴妖兽之血都面不改色,甚至对一头初生的柔弱小兽都能下杀手的人物,会是心慈手软之辈?

又或是消耗太大实力不足?

孙拾缺摇头,他虽是个书生,但对武道也极有了解,且本身就是破窍境的武者,所以他知道,如果没有仙妙儿牵制,击杀一头破窍境妖兽的确会耗费宁泽全部的精气神。

但仙妙儿牵制了金发狂狮一段时间,所以宁泽在那段时间内可以安然布阵,布完阵之后也可以安然等待阵消狂狮死。

而在这段时间内,宁泽必然在抓紧时间恢复实力!

反之何贵平等人被金色古猿镇伤,一身实力不足全盛之一二,所以宁泽是有着绝对压倒性的优势的。

甚至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哪怕宁泽没有恢复实力,他的旁边也有仙妙儿,从先前两人的表现来看,宁泽与仙妙儿绝对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所以,如果宁泽真想杀何贵平等年轻武将的话,是不存在一点犹疑的!

但,宁泽依旧没动手?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是在忌惮何高远与吕太平,终归还是一个小毛孩子,虽然得到了宁王爷的遗赠,但怎么敢和军方威名赫赫的两位将军为敌啊?”

高友之目光一闪,阴沉冷笑。

孙拾缺等人眉头一皱,看向高友之的眼神满是不屑,心想你想做刘武的狗,也太明显了。

可却是无法反驳,因为目前看来,貌似的确只有这一个原因了?

宁泽有杀何贵平等人的实力,周围又再无外人干预,所以,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一定是在忌惮什么?

但他是在忌惮何贵平与吕轩背后那两个庞大的阴影吗?

答案是不可能!

因为他们忘记了,宁泽八天前在试武场上,见帝不跪的一幕,宁泽连杨衍都不惧,区区两个将军,又算得上什么庞然大物?

但为何,他没有动手?

帝座之上的杨衍不由将目光看向他虽不是最信任,但却毋庸置疑是帝国最强大的几人身上。

被宁泽无意打脸数次的魏书忠不敢再乱说话,苦苦沉思而求不得。

司明院长微微摇头,颇有苦笑,现在他已经看不懂宁泽到底想做什么了。

赵天河欲言又止,终究叹息,他想说宁泽不仅继承了宁封顶的城府和宁无敌的强大,那继承了两人的仁慈。

但想想还是不说为好,否则就是,捧杀了。

杨衍,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那个言语不多,可即便是他也绝不敢轻视的清瘦老者身上。

清瘦老者微微沉吟一声,道:“他不会动手的。”

杨衍一愣,赵天河和司明三人也朝他看来,不知所以。

为何他知道宁泽不会动手?

虽然不是肯定的语言,但以清瘦老者的身份和地位,这句话就已然代表了绝对的肯定!

但李思正却不再多说,甚至视线也没有在宁泽身上停留太多,因为其他六十三个景象,还有太多太多的精彩。

杨衍沉默了,因为他知道李思正的意思了,他想起就在不久之前,他才问过这几位身边人,宁泽是否会动手,最后司明给了他肯定的答案,因为沈君楼等人到了,宁泽不是个会光明正大杀人的人。

当时的李思正就也曾说过,宁泽不会动手。

可那时杨衍却没多注意,还以为李思正终究是老了,所以思绪有些跟不上,才重复了司明曾经说过的话。

但现在看来,司明是错的,宁泽不会动手,不是因为有人来了,而是因为,那时候他根本就不会动手啊!

时间已经过去一年,一年的时光足以让很多人忘记很多事,孙拾缺等人如此,赵天河与司明亦是如此,甚至是魏书忠也是如此,哪怕是他,一国君王杨衍,也有意无意的,忘记了那些人,那些事。

忘记了……宁家曾有一条,传了八百年不变的铁律!

除逆民外之三不杀!

…………

“你为什么不动手?”

此时已经入夜,宁泽就近寻了一条小溪,脱下外衣露出精壮的腱子肉,水有些寒,但他身上的血却依旧滚热。

仙妙儿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圣女,竟然敢正大光明看宁泽洗澡,甚至还饶有意味的打量。

同时,她也有些好奇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宁泽沉吟一分,倒没什么隐瞒,说道:“因为除逆民外之三不杀。”

“额,除逆民外之三不杀?这是什么东西?”

仙妙儿呆愣,一脸疑惑。

这次倒是宁泽有些疑惑了,他古怪的看仙妙儿一眼,心想我宁家和你仙魔教作对八百年,你该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但宁泽这次的确是误会仙妙儿了,因为仙妙儿对宗内事物向来不敢兴趣,也就大概知道仙魔教和宁家有仇,至于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倒是没有深入研究。

也正是因为,她才没心没肺的只凭一种莫名感觉,就敢找上宁泽谈合作。

宁泽无奈,看出仙妙儿的确不知道,解释道:“除逆民外之三不杀,这是我宁家先祖对手下人制定的大气魄、大胸怀、大慈悲的铁律。”

“具体说法就是,除了欺辱无辜百姓之外,我宁家可以饶恕手下人三次罪过,无论这三次罪过是什么,哪怕是想谋害我宁泽子嗣,哪怕是叛国,都可以饶恕。”

宁泽看着不远处的那点夜火,何贵平等人已经怕了,不敢再吵闹说小悟道丹一定是他们的,甚至都好似吓破了胆子一般,连逃跑都不敢,因为已经入夜,因为他们还在五十里开外,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有破窍境妖兽出没的区域。

所以,他们就地扎营,竟想要依靠宁泽的威严度过这一夜。

宁泽缓缓说道:“何贵平虽然不是我宁家的手下,但他们的父亲,何高远与吕太平,曾是我父手下,三大先锋将军之二。所以,我能容忍他们三次冒犯。”

“他们刀架在你脖子上,你也要说一刀不够,再砍两刀再来说话?”

仙妙儿目瞪口呆的看着宁泽。

宁泽沉默一瞬,点头说道:“一般来说,是这样的。”

仙妙儿满心无语,不由嘀咕:“这是脑子被驴踢了吧?”

一向对祖先敬重的宁泽,难得没有反驳仙妙儿这句话,因为他也觉得,定下这条铁律的祖先似乎脑子有点……小问题啊?

但不是如此,如何能体现他宁家的大气魄、大胸怀、大慈悲?

只要不是欺民,哪怕是逆主,哪怕是叛国,都可以饶恕!

这八百年来或许他宁家有先辈因为这条铁律丧命,甚至还有投机取巧之辈故意来挑衅宁家,但不得不说,正是因为了有了除逆民外之三不杀,所以宁家这八百年,或许有仇人,但无论是哪个仇人,都不得不对宁家男人伸出大拇指。

因为,这才是真正强大的男人!

这也是真正,强大的家族!

“现在,这三不杀已经用完了?”仙妙儿回头看一眼,不知为何,眸中竟然闪过难以琢磨的戏趣意味。

“是的,他们的机会,已经完了。”

宁泽点头说道,他从小溪中站起身来,此刻的他已经洗完了血污,在月夜下那个精悍且修长的男子,半裸着上半身,身上流窜的细小水流,反射着点点银光。

他朝仙妙儿稳步走来。

“额,你想干什么?”

仙妙儿忽然有些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