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泽贞问:“啊?二位义父,为什么抓那个叫刘纲的庶吉士啊?”

王之祯笑道:“也就是你小子这么问,换做其他百户,我早赏他正反二十个嘴巴子了。锦衣卫的规矩,上司安排下属抓人,下属不能问‘为什么’。这是犯忌讳的。”

骆思恭却道:“泽贞是朝廷的镇山侯,他能跟寻常百户一样嘛。泽贞,你看看刘纲写的这封奏折!他竟敢辱骂君父,你说该不该抓?”

说完骆思恭将那封奏折递给了贺泽贞。

贺泽贞仔仔细细的看完了。他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个刘纲所说......好像都是事实啊。”

王之祯和骆思恭闻言色变!

王之祯道:“我的小祖宗,六爷活着的时候没跟你说过嘛,病从口入,祸从口出!换做别人说这话,脑袋就掉了!”

骆思恭亦道:“小祖宗呐,你以后别什么话都往外说。嘴上得站两个把门的。”

贺泽贞笑道:“知道啦二位义父。我这就去抓人。”

他跟洪朗来到了宫门口。刘纲还跪在那儿呢。

贺泽贞站到刘纲面前:“刘御史,对不住了。我的上司有命,让我将你抓进北镇抚司诏狱。”

刘纲冷哼一声:“哼。我已经视死如归。写那封奏折前就已经预料到会进锦衣卫那个阎罗殿!读书人都是有骨气的!不劳二位动手,我自己走!”

说完刘纲起身,跟着贺泽贞离开了宫门口。

且说万历帝挨了刘纲一通臭骂,心情自然不爽。他来到了淑德院,找郑贵妃发泄心中的怒火。

一进淑德院,他就吩咐太监、宫女退下。而后直接将郑贵妃扑在了床榻上。

郑贵妃惊讶:“皇上,这大白天的,你这是做什么?”

万历帝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做着该做之事。

事毕,郑贵妃躺在万历帝的臂弯里。身为最受宠的妃子,她了解万历帝:“皇上,谁又给您气受了?”

万历帝愤愤然的说:“有人欺天!辱骂君父!翰林院一个叫刘纲的小小庶吉士,竟然骂朕缺德带冒烟!说三大殿的火灾是老天在惩戒朕!”

郑贵妃连忙道:“皇上,这样的人该杀!”

万历帝怒道:“杀?便宜了他!小小一个庶吉士,怎么有胆量上这样一道胆大包天的奏折?一定是有后台的!朕得让他尝尝锦衣卫的诸般酷刑,等他招认了后台,再将他杀掉!”

郑贵妃闻言,心头一动:后台......去年皇上已经明确表态,不会立洵儿为太子。太子之位要给朱常洛那小兔崽子。若骂皇上的人,后台是朱常洛......有了!

万历帝转头看着郑贵妃:“你在想什么?”

郑贵妃道:“我在想那个姓刘的庶吉士该被千刀万剐。”

万历帝亲了郑贵妃一口:“朕上你这儿来,就是为了暂时不想这事儿的。你就别再提了。上回你说得了一本奇书,学会了里面的十八路弹腿。快在朕身上施展施展。”

郑贵妃一声娇嗔:“皇上......又来啊。奴婢可是豆腐做的,经不起皇上这么折腾。”

万历帝笑道:“都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谁折腾谁还不一定呢。”

入夜,首辅赵志皋府邸。

次辅沈一贯领着阁员张位、蓟辽总督李化龙上门。

大厅之内,沈一贯开门见山:“赵首辅,我们刚从锦衣卫那边回来,贺泽贞给我们看了刘纲的奏折!说的句句在理,咱们得保他!”

赵志皋是个老好人,不想掺和这种事儿,他一脸为难的表情:“啊?不太好吧?毕竟他是骂了皇上的啊!”

沈一贯道:“我给首辅背一遍刘纲的奏折。”

能够入阁的人,都是全国统考——殿试进了前十的学霸。几乎人人都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沈一贯凭借着记忆,将刘纲的奏折背了出来。

赵志皋听后,捋了捋胡须:“虽有道理。可是他的用词极为不敬!”

沈一贯道:“皇上做的那些事儿,实在是让人敬不起来啊!咱们不说别的,就说眼下三大殿被烧,国库银根紧缩,内承运库却富得流油。他老人家愣是不舍得拿私房钱修缮皇家的脸面三大殿!非逼着咱们内阁动用国库的压库银!压库银动得动不得,赵首辅您应该心中有数。”

赵志皋道:“这跟刘纲那封奏折有什么关系?”

李化龙微微一笑:“大有关系!刘纲的那封奏折是一个机会——群臣向皇上表达不满的机会。我们得联名保刘纲!”

赵志皋连连摆手:“不成,那不是跟皇上作对么?”

沈一贯威胁他道:“不参与,就是跟天下文官作对!赵首辅,你身为内阁的首揆,乃是天下文官之首!这一回如果你当了缩头乌龟,天下文官,不,天下士族都会将你视为敌人!到那时,你的首辅位子还坐得稳嘛?“沈一贯的话让赵志皋有些胆怯:“哦,好吧,我考虑考虑。”

沈一贯站起身,十分强硬的说:“首辅无需再考虑了!现在咱们就去锦衣卫,找陈炬!”

与此同时,淑德院。

郑贵妃的面前跪着太监田化雪。

田化雪是一个阴柔的名字。张鲸被杀后,郑贵妃就像是缺了一个主心骨。她不能没有帮她办事的心腹太监。

淑德院奉御太监田化雪趁势成为了郑贵妃的新心腹。

伺候了万历帝一个白天,郑贵妃劳累的很。田化雪乖巧的为她揉着腿。

郑贵妃睁开眼睛,一脸享受的模样:“化雪,你说的那个人,会倒向咱们嘛?”

田化雪点点头:“回皇后娘娘的话。会的。”

田化雪在跟郑贵妃独处时,一向称她为“皇后娘娘”。这让郑贵妃很受用。

郑贵妃道:“你让他今夜子时来淑德院见我。他要是来,就说明有意归顺于我。如果不来,以后咱们这边还是别招惹他了。”

田化雪笑道:“成,皇后娘娘,奴婢这就去。”

郑贵妃却闭上了眼睛:“不急,再帮我揉一会儿。”

锦衣卫。

今夜贺泽贞当值。他闲来无事,跑到了干爷爷陈炬的值房里,跟他喝酒下棋。

贺泽贞笑道:“干爷爷,我可要吃你的马了!”

陈炬喝了口酒:“那你就吃。”

洪朗道:“少爷,吃不得啊!要是吃了陈公公的马,你就......”

陈炬抱怨:“洪朗,观棋不语真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