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指挥使抱怨:“唉,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啊!李如柏大帅在蓟州当总兵时,倒是蛮重用我的。自从他调去了山西,王保做了总兵,我就饱受排挤。王保不仅收夺了我的骑营兵权,还把我派去喂养军马了。我现在就是一个养马的官儿。”

傅寒凌惊讶:“让你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去养马?亏王保想得出来。”

贺泽贞在一旁问:“茅指挥使,王保不用你这样的老将,那他都用谁?”

茅指挥使答道:“用了一帮马屁精。特别是高聪、高明两兄弟。这俩人,除了拍马屁没有别的本事。哦,硬说有本事的话。高聪是蓟州城里出了名的风流种,什么样的黄花大闺女、人妇,他都能用一条三寸不烂之舌搞到手。高明精通掷骰子耍钱。想开几点开几点。哼,就这么两个货,也配做北营的指挥使和镇抚使。”

贺泽贞道:“茅指挥使,腊月二十六夜里的事,你参与了嘛?”

茅指挥使怒道:“咳,杀戚家军袍泽的事儿,我怎么能参与?王保也不会让我这个外人参与!其实蓟州的将士们心里都有数,这场兵变就是栽赃而已。只不过大家都是北兵,名义上是一伙儿的,不好为南兵戚家军出头喊冤。”

贺泽贞道:“那你所说的高氏兄弟参与了嘛?”

茅指挥使点点头:“参与了!王保还说他们镇压兵变有功,要上奏朝廷,给他们官升一级呢。”

送走了茅指挥使,贺泽贞笑道:“妙哉,咱们只要把高氏兄弟给绑了,严刑拷问一番,事情就水落石出了。”

傅寒凌有些担忧:“这两个人一个是北营指挥使,一个是镇抚使,出出进进一定带着不少亲兵。你这趟出来办差,没带几个手下。恐怕不好得手吧?”

洪朗在一旁道:“傅老帅多虑了。我们锦衣卫是天底下最专业的绑匪。别说两个三四品的小官儿了。就算是......呵,您瞧我,多嘴了多嘴了。这两个人手下多不要紧,总有落单的时候。”

说完洪朗对贺泽贞说:“小爷,我这就出去打探二人的行踪。”

绑票不是请客吃饭,要做充足的准备工作,摸清肉票的行动规律。洪朗整整花了两天时间办这件事。

这两日之内,贺泽贞在总督衙门闭门不出。石星派人来问,他就推说自己身体不适。

石星还以为是少年郎耍小性呢。他乐得贺泽贞对兵变的事不管不问。在蓟州呆个十天半月,他会给万历帝上奏折,给兵变之事盖棺定论。

两日之后的夜里。

高聪、高明两兄弟一身酒气,进了城南的一座四合院。四合院内住着一个小寡妇。

一刻时辰后,贺泽贞、洪朗则领着五六个锦衣卫力士,来到了四合院外。

贺泽贞问:“消息可靠么?”

洪朗道:“可靠,盯梢的人眼见他们哥俩进去了。呵,真没想到,他们不仅是兄弟,还是连襟呢!一张床上的连襟!”

贺泽贞道:“那咱们就在这儿等着。”

洪朗惊讶:“少爷,这天寒地冻的,凭什么咱们在外面干受冻。那俩货却在里面跟小寡妇风流快活?不如冲进去把他们抓了,干净利落脆。”

贺泽贞尴尬的一笑:“洪叔,你忘了,我还是个那什么呢。要是进去撞见两男一女光着......怪难为情的。”

贺泽贞已经跟潞王的女儿锦阳郡主定了亲,本来准备明年春天完婚。奈何赶上了贺六归天,贺泽贞得守孝三年后再完婚。他到现在还是个童子。

洪朗闻言,不再说什么。

高聪、高明两兄弟身手很快。不到一刻工夫就出了那座四合院。

洪朗“噗嗤”笑出了声:“两个人......再加上脱衣服的时辰。简直就是弗朗机快炮手啊。”

高聪和高明哼着酸曲儿,勾肩搭背,晃晃悠悠的进了一条小巷。

猛然间,洪朗带着力士窜了出来,两根大棍结结实实的敲在了二人后脑上。

贺泽贞有些担忧:“下手这么狠。洪叔,这两个货不会死吧?”

洪朗笑道:“少爷有所不知。打闷棍是个手艺活儿。我跟这几个袍泽,都是靠这手艺活儿吃饭的。绝对不会伤了二人性命。”

众人将高聪、高明两兄弟抗回了蓟辽总督衙门。

贺泽贞命人用凉水将二人泼醒。

高聪醒来后大骂:“你们是哪一路的贼人,竟敢绑北营的指挥使和镇抚使?”

贺泽贞指了指自己的飞鱼服:“你说我是哪一路的贼人?”

高明在一旁惊讶道:“你们是......锦衣卫?”

贺泽贞笑道:“没错。你们一个是朝廷的三品武官,一个是四品武官。应该知道锦衣卫是什么地方。锦衣卫的人办的是什么差事。我且问你们,腊月二十六的那场所谓兵变,你们参与了没有?”

高聪道:“我们那天夜里追随王总兵镇压了兵变。是有功之臣。你们锦衣卫为何要抓我们?”

贺泽贞面色一变:“承认就好!栽赃忠臣良将,乃是死罪!我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如果说实话,我会放你们一条生路。”

高明道:“什么忠臣良将。我们只知道那夜杀的是造反的乱兵!”

贺泽贞道:“嘴硬不要紧。锦衣卫的诸般酷刑就是专门用来对付嘴硬之人的。我祖父活着的时候说过,三十多年,锦衣卫三太保金万贯在世时,审讯尚且讲究个技巧。金万贯一死,锦衣卫审讯就直截了当,直接用酷刑招待案犯了!”

说完贺泽贞给洪朗使了个眼色。

洪朗会意,命人脱去了二人的官靴,露出脚底板。

洪朗拿出一枚样式奇怪的铁钉,亮在二人面前:“看见了嘛?这铁钉名曰‘伞钉’。钉上有一圈儿倒刺儿,可以像伞一样收放自如,因而得名。这东西可不是挡雨用的。专门钉在受刑之人的脚底板上。伞钉入肉,一圈儿倒刺儿会在受刑之人的脚心肉里撑开。哈,那场面想想都让人毛骨悚然啊。”

贺泽贞听后打了个冷战:“洪叔,我光是听都觉得浑身一紧。不知道这二人是不是硬骨头,受不受得住这样的大刑。”

洪朗道:“受不受得住,一试便知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