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青走出别院,骑马沿着山道行了数百步,将马牵进林中,拴在隐蔽之处,又施展轻功悄悄折回,隐在树后向四周打量。此别院依山而建,四周多是郁郁葱葱的大树,张世青看清情形,跃上院外一株大树,借着枝叶遮掩,察看这别院动静。

过不多时,便见刘义送了王太医出来,又过了一柱香时间,刘晟睿带着几个随从打马向回城方向而去。

张世青见几人轻车简从,伏在树上不动。过了一盏茶功夫,果见刘义提着灯笼出来了,身后跟随着三个家仆,其中一人抗着一个长条形之物,另两人手中拿着铁锹,一路向山上走去。

张世青心道:是了!待他们走远,方跃下大树,尾随而去。

那几人只向山上行去,走了半柱香时间,见离别院已远,便转而走向林中。又走了数十米,刘义四下看看地势,随手指了一处,那人便将所抗之物放在地上,接过铁锹,与另两人挖了起来。

张世青已看清那放在地上之物,乃是一床锦被,被中裹了人,一头墨色长发从被中铺散而出。

张世青暗叹这皇家之人果然凉薄,木槿被强掳而来、惨死府上,竟是一口薄棺也舍不得,就这般悄悄的葬尸荒野!

当下便施展轻功,跑回山下,取了马,打马向李府而去。

却说这一日,东方才吐鱼肚白,李仁怀便起身准备,想到几番周折终于等到这一日,今将槿儿娶回家,从此双宿双飞、簪花画眉,何等惬意,不觉神清气爽、唇角微微上翘。叫来程叔,问大小姐何时过来,又问迎亲队伍可曾就位。

程叔也是满面喜气,笑道:“此时天还未明,公子也太心急了。大小姐说了卯时三刻过来,已请了好命的婆姨,晨时过来铺床,迎亲队伍也定在晨时出发。正席和戏台都在午时开始,”

李仁怀也笑道:“是我太心急了。”

当下命人备了热水沐浴一番,穿上喜服。正张开双臂,让四喜围结腰带,忽听得门外嘈杂之声,他心中欢喜,也不生气,提高声音道:“什么事?”

程叔声音中满是惊惶:“公子爷,林府派人来了,说是少奶奶不见了!”

李仁怀一听,心下一惊,忙推开四喜,一把扯下尚未结好的腰带,抢了出去,急急问道:“什么不见了?快带上来说话。”

只见林府家仆越众而出,哭丧着脸道:“姑爷,大事不好了,我家小姐不见了。”

李仁怀一听,心头如油煎一般,不由吼道:“怎会不见,你给我说清楚!”

那人也面带焦急:“早上少奶奶带了喜娘去给小姐梳妆,谁知小姐身边的丫环婆姨全都如死了一般叫醒,少奶奶吓得不行,急忙去小姐房里一看,才发现小姐不见了。”

李仁怀越听越惊,怒道:“玄月呢?”

“玄月姑娘也是昏迷不醒。”

李仁怀更是心惊,向程叔道:“你赶快去向大小姐禀报,让她通知所有下属到此处等我。”说罢回屋取了药箱,也不管一身鲜红喜衣,施展轻功,直奔林府而去。

却说苏翠菡发现木槿不见了,心下惊慌,不个不慎闪腰动了胎气,腹痛不止。下人一面用软椅将她台回房中,一面急报夫人、将军。

林夫人听得木槿失踪,也吓了一跳,又闻儿媳动了胎气,催着林翰轩赶紧派人寻找木槿,又令人立即去请大夫,几个喜娘何时见过结婚之日新娘失踪之事,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围着林夫人问这婚结还是不结?林夫人此时也没了主意,只觉心口阵阵绞痛,便喘不过气来。

林翰轩见母亲脸色发青,忙将让人将她扶进卧房休息,劝她安心将息,万事不用担心,一切有自己。安排喜娘们到后堂休息,等候消息,让丫环茶水糕点侍候着。

林翰轩毕竟是在战场上求得功名,见过不少大场面,此时也不慌乱,安抚了母亲后,便将护院、家仆集合起来,通知李仁怀的、到扇门报官的、四处寻找的、保护现场的、请大夫的,分几拔行事,安排的井井有条。

李仁怀一到,林翰轩便迎了他直奔木槿闺房而去。一路上将大致情形告之:“这后院的四个女人、院外巡夜的一个护院、你安排的李四李七以及侧门的门房至今均昏迷不醒,连大黄也是如此。”

李仁怀听了也不言语,只急向后院走去。院门口有两个家仆守着,见到两人忙推开院门让二人进去。

木槿闺房院外靠西有一侧门,门外小巷穿出,便是大道。小院共有四进房间,木槿的闺房在南间,东间是一小厅,昨夜众媳妇便在此处闹花夜;玄月居处与木槿闺房只一墙之隔。北间住了两个粗使仆妇。

木槿闺房外间初晴睡在塌上,此时犹自昏睡未醒。李仁怀上前一看,便知是中了李家独门药,心下迟疑不定,从药箱中取出一个药瓶递给下人道:“取两滴药水,滴入他们鼻中。”转头去了玄月房间。

进得房中,但见玄月伏在桌上人事不省,桌上尚有有一些酒菜,菜用还剩了大半。李仁怀上前拿起酒壶一摇,酒水已然不多,揭开盖子一闻,药果然下在酒中。不由皱了眉头,取出解药滴入她的鼻中。

玄月悠悠醒来,睁眼便见到李仁怀身披大红喜服,满面寒霜的站在桌前,不由心中荒乱,顾不得头晕目眩,单膝跪地低头抱拳道:“公子!可是出什么事了?”

李仁怀低哼了一声道:“速带李四李七回府听令。”也不待她答话,转身便走。

还未走出小院,下人匆匆来报说大夫看了少奶奶,情况极是不妙。此时少奶奶下身流血不止,怕是要出大事,让将军快去。

李仁怀见林翰轩面露惊惶之色,也不由皱了眉头道:“兄长如不介意,带仁怀去看看嫂子。”

林翰轩没想到他在此纷乱之际,还想到先为苏翠菡问诊,不由心下感激。

到得苏翠菡房中,只听得她隐忍的呻吟之声,声声夺人心魄。大夫见林翰轩进来,擦着汗道:“少奶奶难产,只怕是……”

未等他说完,却见李仁怀绕了过去走到床边,双手摸向苏翠菡高高隆起的腹部,一面回头道:“快去请稳婆。”

只见他在苏翠菡腹部轻轻按了几下,伸指点向石门、府舍诸穴,又以掌抚住慢慢游走。少顷,方站直身向林翰轩道:“嫂子因惊吓早产,我刚给她理顺了胎位,等会儿稳婆来了,自会接生,告辞了。”

也不待林翰轩回答,留下一旁瞠目结舌的大夫,大步向外行去。

李仁怀回到府中,李思宁、张世青已带了百十号人在府中候着。见李仁怀面色阴沉,李思宁迎上前道:“槿儿的事我已听闻了,现在把京中能招集之人都带来了,你发号令吧。”

李仁怀也不推迟,略抬高了声音道:“今日原是本公子大喜之日,可新少奶奶昨夜突然失踪,大家分头行事,务必尽快寻回少奶奶。一是通知所有暗桩,查明京中二品以上官员府中昨日至今有何异动;二是到林府周围查问昨夜的更夫、临街住户,可曾在子时过后看到有软轿、马车之类的经过;三是玄月等所中药是李家独有,持有这药之人在京中也不超过三人,你等回去查看,是否有药丢失。大家马上行动,发现异状立即禀报。”说完对下属进行了分组,各人领命而去。

玄月和李四、李七对木槿失踪深感自责,上前请缨欲将功赎罪。

李仁怀细细问了昨夜情形:原来昨夜苏翠菡、玟玉郡主请了十余位官宦人家媳妇,到了林府闹花夜,林夫人便命人在后院小厅中备了茶点招待,又给全府上下都封了喜钱,给各房派了酒菜,合府同庆。

三更过后,玄月陪着木槿送走女眷和苏翠菡,等木槿上床后,才回到自己房中,见桌上还留有夫人赏下的酒菜,吃了几口便觉得困顿,伏在桌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直到李仁怀到来。

李四李七两人也是相似,待宾客离开后,才回到房中,本想饮两盅解解乏,谁知中了药,后来之事便一无所知了。

李仁怀知道此时责罚他们也是无用,冷冷道:“今日之过暂且记下,待此事了后再行处置。你们也出去查找线索,最好能及时找回少奶奶,将功折罪!”

三人应了,各自分头行事。

诸事安排妥当,李仁怀又独自去林府周围查看一番。六扇门也到了林府勘查现场,因昨夜人多事杂,竟未找到丝毫有用的线索。

刘晟检得知消息,亲到林府问询情况,回去后派出王府数十名侍卫帮忙寻访,又着人关照六扇门,务必全力以赴。护国公府、太傅府得到消息也都派人帮忙寻找,只是这人失踪得离奇,便如凭空蒸发了一般,无迹可寻。

到得中午,宾客陆续到来,支客一一解释送走,账房又包了银子遣散戏班、厨班。正午时分,宫里公公送来皇上亲书的“佳偶天成”四字牌匾,听得新娘失踪,只得又抬了回去,如此这般,李神医新婚夫人失踪之事在平昌传了个沸沸扬扬、直达天听。

刘世锦听得回报,想到这京师之地,天子脚下,竟然会发生这等事,不由大怒,责令平昌府尹三日之必务必破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