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刺史府位于一条偏僻的小街,堂堂正三品官员的府邸并没有想象中的奢华,看上去却是十分的朴素。

开门接待的人和颜悦色,十分有礼地将几人请进了府中,奉上茶水。大厅的摆设井井有条,就象郑在享的人,给人一种十分严谨的感觉。

郑在享迈着沉稳的步伐跨进了大厅,果然就是唐筱月在青月楼表演那日见到的人。他恭敬地对百里皓行了礼,语气不卑不亢。

百里皓开门见山:“郑大人应该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吧?”

郑在享也十分爽快地答道:“想必大皇子是为了被劫的那趟神秘的镖而来吧?”

“正是!”

“那趟镖除了二十五名镖师全部失踪之外,里面押送的货物下官已全都找回暂时放在府中,有宝石串米珠头花、点翠嵌珍珠岁寒三友头花,蓝宝石蜻蜓头花、红珊瑚猫蝶头花……我对照清单查过,除了一样东西,其余的一样不少。”

“少的是偷心锁?”

“是!殿下的消息果然灵通。”

“郑大人可知这趟镖是从何处而来?托镖的人是谁?”沈逸轩问道。

“不知!”郑在享摇了摇头。

“相公,有客人啊!怎么也不告诉妾身一同来接待呢?”一道脚步声伴随着粗壮的女声从门外传来。

矮胖的妇人扭着水桶腰踏入了厅堂,正是在青月楼夜坐在郑在享身侧的女人。空气中瞬间多了一股浓烈的香粉味,唐筱月只觉难受得直想打喷嚏。

只有郑在享毫不介意,大方地揽过妇人的肩头,向众人介绍道:“这是我夫人!美玉,快见过大殿下。”

美玉?唐筱月无语,这名字还真是名不符其实啊!

“原来是大殿下啊!我们那日在青月楼不是见过了么?大家都是熟人了,也就不必见外了吧!”凌美玉笑眯眯地道,那本就小的一双眼睛被挤成了一条缝。她粗短的脖子又转向了沈逸轩,毫不避讳地道:“这位公子那日也在啊,我们也见过,那次我就想说了,瞧你这身段,就知道样貌一定很俊,干吗要戴个面具啊!真是的……”

这女人还真是把自己当成了熟人啊!唐筱月想捂脸了,如果她是郑在享,估计都想钻地下了吧!长得丑不是她的错,可是如此不分场合,不分人的乱说话可就是素质问题了,象郑在享这样的男人要什么样的美女没有啊,竟然找了一个这样粗俗的女人,难怪那些百姓谈起他夫人时是满脸的遗憾。

可郑在享似乎是早已习惯,脸上并无一丝不好意思,似乎也没打算阻止她继续说话。

凌美玉的目光很快便转到了唐筱月的身上,发出啧啧的声音:“这个小哥长得可真好看啊!眉清目秀。”那只肉呼呼的手眼看着就要招呼到了唐筱月脸上。

郑在享终于有了反映,他拉过凌美玉,温柔地道:“夫人,你请的戏班子应该到了吧!我们还有正事要谈,你去听戏吧!”

说完,又转向百里皓几人微微一笑道:“内人心直口快!让各位见笑了,可是她没有恶意。”

百里皓浅笑道:“无妨,这说明尊夫人待人豪爽,不会使阴谋诡计。”

这百里皓也真够扯的,睁睛说瞎话的本领一流啊!唐筱月暗自腹诽。

“相公,那妾身去听曲啦!听说戏班里来了几个小相公,都好俊呢!正合我心意,你好生招待几位贵客!”说着便扭着腰走出了大厅。

这女人不仅丑,粗俗,还胆大包天啊!当着自己夫君的面调戏别的男子。这郑在享娶她时眼睛到底长在哪呀?典型的鲜花插牛粪上啊。唐筱月暗自替郑在享不平。

凌美玉走后,他们聊的全是一些荆州的风土人情,唐筱月听得直想打瞌睡,几天来连日的赶路让她筋疲力尽。现在她作为侍从,主子坐着,她只能站着。也不知站了多久,谈话终于结束。

郑在享让仆人给几人安排了房间。百里皓与沈逸轩每人一间,而唐筱月却是和百里皓那两个侍卫共住一间房。

月上中天,房间里,那两名侍卫聊得热火聊天,而她扮的是哑巴,也不能加入其中,百无聊赖之中,走出了房间。

这刺史府装饰虽然极为简朴,面积倒是挺大,池水,假山,花园一样不差。前面绿树掩映丛中传来说话声。

“你们这的厨子做菜水平真不怎么样,比我那的差太远啦!每天都这几道菜。”一道有些压抑的声音传来,辩不出男女。

“你就别挑啦!快,快,拿去……”这个声音似乎是凌美玉的,她突然一顿,叫道“谁在那?”

唐筱月暗呼不妙,被发现了,四周环顾,想寻个地方躲起来。

“哗啦!”一声,前方的草丛被人拨了开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眉目如画的脸,若非身上穿着男装,唐筱月都要以为他是女子了。

四目相对,少年似乎也吓了一跳,如兔子般跳到一侧的树后,再几个起落,便不见了人影。

唐筱月顿时萌了,方才明明听到还有凌美玉的说话声啊!怎么只见到这个少年呢!想起凌美玉公然当着郑在享的面调戏她的情景,心里暗自猜测着这少年不会是那女人私自养的男宠吧!我的天啊,那郑在享的头顶得多绿啊。

正胡思乱想间,有唱戏的声音传来,如高山流水,婉转悠扬。循声走去,只见灯火通明处,有一凉亭,那里面坐着的庞大身躯不正是凌美玉么?而在正前方搭了一个台子,两名少年正在唱戏,方才听到的声音正是那少年口中发出。

而凌美玉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戏台子,嘴巴时不时咧开发出咯咯的笑声,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而随侍在旁的丫环正将切成块的苹果喂到她嘴中。

瞧这凌美玉已成水桶的腰大有继续增长的势头啊。

唐筱月叹了口气,摇摇头,转身向来时的路走去。清冷的月光下,地上有什么东西似乎正在泛着白光。走得近了,这才发现那是一幅卷轴,弯腰拾起,展开来,竟然是一张地图,路线似乎错综复杂。正待仔细看清,一阵奇异的香味飘进鼻间,便失去了知觉……

今夜的月光犹为明亮,透过窗子照进屋里,为所有的一切镀上了一层银光。

沈逸轩辗转难眠,对那个女子堆积的思念慢慢腐蚀到心底,竟是那么疼。

“笃!笃!”门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

“谁?”沈逸轩警觉地起了身,低声喝问道。

“……”

死一般的沉寂,只有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笃!笃!”敲门声在停顿片刻后再次响起,沈逸轩猛地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人竟是夏童,一双美目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夏童?你做什么?”沈逸轩修眉微拧,大惑不解地看向眼前少年。

夏童一边缓缓迈进房中,一边将手抚上了优美的颈脖,随着那白皙纤细手指的移动,一张人皮面具缓慢落下,露出了那张让他日思夜想的清丽容颜。

沈逸轩脑子瞬间一片空白,震惊已经不足以表达他现在的心情,确切的不如说是狂喜。

“你……你真的是月儿?”他不可置信地扶住了她的肩头,颤声问道。

那双美眸犹如一泓清水,在沈逸轩脸上流转,唇角的笑容媚意荡漾,她掂起脚尖将自己如花瓣般的唇轻轻地印上了他的唇,虽只如蜻蜓点水般,却瞬间拨动了他的心弦。

她吐气如兰:“你不希望是我么?”

“你……为何会扮成夏童?”喜悦中仍有一丝疑惑,她既扮成了夏童在他身边,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向他自揭身份。

“夏童?”少女轻启薄唇,有些苦恼地蹙起了秀眉,眼里闪过一阵迷茫,道:“我忘了。”

“忘了?”

少女突地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将头埋进了他怀里,轻声道:“沈逸轩,我想你了,很想,很想。”

沈逸轩身子一僵,她叫他什么?她知道他是沈逸轩?

他轻抬起她的下颔,直视着她的眼睛,却发现她的神色似乎是清醒的,又似乎有一丝迷茫,眸色一沉,她这是怎么了?

“你……可看清楚了,我是谁?”沈逸轩试探着问道。

“知道,你是沈逸轩啊,不过,现在是珞瑾瑜,我早就知道你的秘密了。”少女嫣然一笑,转瞬却又嘟起了嘴,眼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哀伤:“我明明知道你忘了我,还为了别的女人打伤我,又百般地误会我,可是我还是忘不了你,我好恨我自己啊,我怎么能这么没出息……”

沈逸轩心中一痛,将她紧紧揽入了怀中:“月儿,对不起,对不起。以后,我宁可伤了我自己,也不会再伤你。”

怀中女子似乎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仍是沉浸在自己的哀伤之中,她不停地轻声呢喃着他的罪行:“那夜你犯病,我好心救了你,第二天你却对我说出那么残忍的话,我有多伤心么?在六王爷府,我担心百里晨用语兰牵制你,我好心想救她出去,你却因为她的一句救命,便打伤我,我有多难过么?那日在逍遥居,你和那个青楼的女子在亲热的时候,我就在外面听着,你可知道?我当时的感觉?沈逸轩,你怎么可以那么恶劣的对侍我,我恨死你了。”

她的每一句控诉都犹如针般扎进他的心底,疼痛难当,与此同时却也感到高兴,原来她一直都在他身边,幸好她也还喜欢他。

他低头吻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辗转缠绵,揽在她腰间的手越来越紧,似要将她融入到骨血中。直到两人都无法呼吸的时候,他才放开了她……

唐筱月在窗外的鸟鸣声中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并不是躺在与那两个侍卫共同的房中。

脑海中一片空白,竟完全不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情。

房门被轻轻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