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筱月陷入了一个冗长,被泪水浸湿的梦中,梦里沈逸轩和语兰拜堂成亲了,她只能躲在角落里远远地望着,那大红喜字和那对新人身上的红袍刺得她眼睛发疼,她哭得几乎窒息,她就在这将要窒息的感觉中醒来。

微微一动,胸口传来如火烧般的疼痛感,伴随着呼吸将那痛感传遍全身。

之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沈逸轩为了救另一个女人,伤了她。这一刻,她多希望自己也失忆了,这段痛苦的记忆活生生地将她的心戳出两个血窟窿。

她转动了一下脖子,环顾四周,自己正躺在最初侍女带她来的房中,房门轻掩着,只留有一条细小的缝,外面传来轻轻的说话声。

“筱月好些了么?”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听起应该已经至少有四十岁的年纪。

“六王爷给她服了药,应该会好些吧!她现在还没有醒呢,你怎么过来了?若是被人看见就麻烦了。”是玉铃兰的声音。

“唉,筱月毕竟是我的……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她……你知道么?那日你告诉我时,我高兴得一夜都没睡。”男人尽量压低着声音却仍带着一丝激动。

他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唐筱月心中直觉他们说的话会与紫娟的身世有关,她扶着床沿,忍着疼痛,一点一点地坐起身,想走到门边,可还没等站稳,胸口传来的一阵巨痛便令她脚下一滑,“砰”地一声,摔倒在地。

门外的说话声骤然停止,门被急速推开来,玉铃兰冲了进来,见此光景,吓了一跳,连忙扶起她,急切地问道:“筱月,你怎么起来啦?有没有摔疼啊?”她眼中的担忧显而易见,唐筱月心中明白玉铃兰是真心关心自己,确切地说,是真心关心她所顶替的这个身份。

下意识地,她抬眼瞥了一眼屋外,那男人迟疑着想往屋里走,仅仅一秒,他便转身,消失在暗沉的夜色中。

可就那一秒,唐筱月便已看清了那男人的面容,她见过,在宴会厅时,那个一直注视着她着青色官袍的男人。

见她仍在发怔,玉铃兰以为她是摔伤了哪里,连忙又是一阵急唤:“筱月,你到底伤哪了?别吓姨母啊!”

唐筱月这才收回了神游的思绪,有气无力地道:“姨母,我没事。可是我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宴会快要结束时,有侍从来来报,说你晕倒在花园,还好六王爷精通医术,他替你把了脉,说你是受了内伤,又给你喂了药。你到底是怎么受伤的?你不是带那个语兰去换衣服了么?可是她现在却不见了,你的伤是不是和她有关?”

玉铃兰说的话直接把她打入了无底深渊,原本她还抱着一线希望,他只是误伤了她,将她送回了房,可是按玉铃兰所说,他打伤了她之后,就让她一个受了伤又昏倒的人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地上,至于语兰肯定是被他悄悄送走了。他,真的好绝情。

她绝望地闭了闭眼,轻声道:“我和语兰在回宴会厅的路上,突然遇见一个穿侍卫衣服的人,他对我们意欲行不轨之事,我自然是不从,他便将我打伤……”她与那个男人的恩怨实在是没有必有告诉别人,而且玉铃兰并非真是她的亲人。

从门外走进一个人,是那个神秘的六王爷。玉铃兰起身施了礼,道:“王爷,我们都是您请来的宾客,有人竟然不顾王爷面子,在您眼皮下就如此行凶伤人,不知王爷是否已有线索?”她不过就是个富商的妻子,却敢用如此语调质问一名王爷,由此可见,有一位皇妃姐姐为后台确实是不同凡想啊。

六王父子淡淡一笑,道:“本王可否与筱月姑娘单独谈谈?”

玉铃兰转眸看向唐筱月,后者点了点头,她便微微颔首,走出了房间。

“筱月姑娘之所以会知道本王在府邸内摆件的名字,是因为曾经在那个出现过这些摆件的地方生活过么?”六王爷笑眯眯地望向她。

唐筱月一怔,她以为他是要问她关于谁刺伤她的事呢!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个问题。

“筱月姑娘是否还想再回到那个地方?”见她在发呆,六王爷又笑着问了一句。

“回去?”这两个字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她的心田,激起朵朵浪花,她已经有多久没有想这个问题了?因为研究了那对鸳鸯佩许久也没发现什么,她早已不再奢望今生还能穿越回去。

可是现在,她似乎真的该回去了,在这个陌生的异世里,她已经没有了任何留下来的理由。

“难道六王爷曾经到过我的家乡?”

六王爷摇了摇头,道:“虽然本王是没去过,可是却有人也是从那个地方而来,是她将那儿的事情告诉了本王,于是便有了你今日所见到一切。”

“那个人现在哪啊?”唐筱月有些激动地问道。

六王爷眼睛里被一层淡淡的哀伤所笼罩,轻叹了一口气道:“她得了重病,不在了,再也回不到那个她心心念念都想回去的地方。”

唐筱月有些失望,好不容易在这异世中听见有人和她一样是穿越而来,本还以为可以有个伴了,可是这人却又不在了。

象是看穿了她心中的想法,六王爷突地压低了声音,神秘地道:“其实,你若想回去,在正确的时间,用了正确的方法,也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

唐筱月神色一顿,可是心里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喜悦,缓缓抬头望他,道:“王爷知道?”

“呵呵!”六王爷抚了抚光滑的下颔:“本王送你一首诗,若你能参透,便按照诗中所告知的时间来寻我。本王自会告诉你回去的办法。不过,你可要想清楚,这儿是不是真的没有你留恋的人和事了,因为一旦回到你的家乡,你将再也回不来。”

再也回不来了?唐筱月只觉心有些顿痛。

“本王先将诗告知你,你若届时真的不想再回去,也就不用理会。现在,你记好了!”六王爷将目光透过窗户投向远方的暗沉夜色,只一瞬间,便又收了回来,缓缓念出了那首诗:“牛斗文星落,郎从何处归。织妇窥柴荆。女垂贯珠缨。相伴钓中流,聚骑破千重。时辈似君稀。”

唐筱月虽然并不是太明白诗中所表达的意思,却还是在心里默默地跟着念了一遍,将诗全都记了下来。

六王爷在临走前,若有所思地扫了她一眼,道:“你希望本王如何与你姨母说关于你被人打伤的事?”

唐筱月瞳孔微缩,他是什么意思?他难道知道了什么?

“本王很高兴认识你,因为你和她一样,来自同一个地方。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秘密,也都有自己想保护的人,你不愿说出来,本王自然不会逼你。可是你在本王府邸受伤,本王总要对众人有所交待。离你受伤不远的地方,有一名侍卫的尸体,他腹部受重创,可能是想找人求救时又碰到哪里昏迷,以致没能得到及时医治,血流不止而亡。如果本王说是因为他见色起意,不但未得逞,反被你所杀,在死前却击伤了你。与你一起的舞姬惊吓过度,自行跑出府邸,被本王的人见了,已先行送回。这个理由可好?”

这倒与她和玉铃兰说的原因相符,而且他是王爷,这个原因由他说出来,肯定也没人好反驳吧!那侍卫是百里晨的人,这样一来,估计他都不敢说那侍卫是他的人了吧?

“谢谢!”唐筱月轻轻吐出两个字。

六王爷走后,唐筱月找出纸笔,将那首诗写在了上面,反反复复地读了几遍,倏地,她发现每一句诗的第一个字连成了一句话:“牛郎织女相聚时”原来这是一头藏头诗啊!

猛地记起自己穿越来的那日正是七夕,传说中牛郎织女相聚的日子,难道六王爷的意思便是在七夕之夜,用某种方法,就可以穿越回去么?

想到再也见不到那个人,心便觉得难受得厉害。可是胸口传来的疼痛便让她想起他是如何绝情地待她,忍不住暗自啐了自己一口,唐筱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下贱了,人家都不要你了,你还想着他作什么。在这样纠结的心情里,渐渐陷入了梦境。

一个颀长的身影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他眸光复杂地凝着床上躺着的纤细人儿,她的眉头紧蹙着,纤长如蝶翅般的睫毛轻轻颤动,上面还沾着一滴晶莹的泪珠。

他在六王爷进来时,便来了,一直躲在屋外的暗处。他的心是纠结着的,他在宴席上看见她和百里晨那么好,又故意对语兰使坏,这丫头古灵精怪的,因为担心语兰会吃亏,他便在大皇子的掩护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了人代替他坐在宴席上。

而他自己则跟了出来,结果才找到她们,便听见语兰大叫救命,他当时不及多想,下意识地便伤了她。在将语兰送走后,他心中便一直挂念她的伤,他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她明明就是百里晨的人,还将语兰吓得如受惊的小兔,他作什么还要管她死活。

可方才听见她和六王爷说什么要回到家乡的话是什么意思?她不是这里的人么?她要回哪?想到她在将来的有一天会离开江夏,他永远见不到她,他便陷入莫名的恐慌之中。

他竟萌生了想将她摇醒,要质问她到底要回哪里的家乡的念头。

房间里陌生的气息席卷着唐筱月的感官,本来就睡得不安稳的她睁开了眼睛,黑暗中那副白玉面具正闪着玉般晶莹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