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贼确实已经退了,宝林寺逃过了一劫,而血肉模糊的永信也被找到。只是此事的关键人物关搏,这一睡,直接睡了三天,至今还未见转醒。

原本不敢冒犯的方丈,见关搏久久未醒便开始活泛起心思来。额角的伤,关搏的狠,在这三天里如同毒蛇撕咬他的心。关搏睡得算是香甜,但方丈却好几天没睡一个好觉。

从之前的冲突便可以看出来,关搏并不是一个能尊重自己的人。哪怕他比永信更强,却无法驾驭。

这样的人,只要醒来,宝林寺的大权怕是要旁落了。

这一点,方丈绝对不能允许。

要是关搏早早醒来,方丈也只能自认倒霉。他以一敌百的姿态,深深烙印在方丈脑海里,生不出丝毫反抗的胆气。

但关搏现在一直沉睡,方丈就有了铤而走险的意思。

反正,只要永信养好了伤,照样能保宝林寺的平安,他们相安无事已经许多年了。反倒是关搏这个半路杀出来的怪人,方丈绝对是不除不快。

只是,关搏打退山贼之后,声望如日中天。经那几个僧兵开口宣传,差点没将关搏夸成是战神转世。

因此,方丈要动他,不能明着来,只能悄悄地处理掉。

方丈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而现在僧兵又对关搏敬若神明,他唯一能够依靠的,就只有还没养好伤的永信了。

这天夜里,方丈借口探望养伤的永信,便留在了他的禅房之中。

永信全身包得像个木乃伊似的,虽然没伤到筋骨,但皮开肉绽,稍动一下都会痛不欲生。

更惨的是,他一只眼睛直接被关搏抽爆了,从此成了一个独眼龙。

要说恨意,他比方丈更深,做事自然也更加毫无顾忌。

方丈从永信剩下的一只独眼里看出仇恨,便觉得自己计划成了大半。

“永信,你的伤可好些了。”方丈满脸慈悲问道。

永信的脸都包在纱布后,看不清楚表情,但也能从他的独眼里感受到愤怒。

“方丈,你只要帮我弄死那杂种,我以后赴汤蹈火无所不从。”永信瓮声瓮气道。

方丈笑了,这借刀杀人的计划成了一半。

“我自然也知道那人不是善类,但他一人打退了山贼,现在威望正隆,我却是动他不得。”方丈故作可怜道。

“难度就没任何办法?”永信愤愤不平问道。

“倒也不是没有,我这里有上中下三策,只是不知你选哪一策。”方丈解释道。

“请方丈明示。”

“这上策,等那人醒来,你便堂堂正正向他挑战,擂台决斗,生死有命,赢了自然让别人无话可说。”方丈道。

“这个……我伤势甚重,怕不是他的对手。”永信犹豫道。

方丈心里不屑,明明本来就不是对手,还扯什么受伤。要是打得过,这满身伤痕又是怎么来的?

不过这所谓上策也只是随口一说,他自己也知道不可能做得到。

“这中策,便是拉拢一批忠心耿耿的僧众,以这人为妖魔附体为由,将他驱逐出去。”方丈继续道。

“妖魔附体?”

“你没看到他杀人的场面,残忍至极,要不是妖魔怎么可能在血腥战场上睡着了。这人毫无人性可言,必定是妖邪。”方丈斩钉截铁道。

“那鼓动僧众,能成吗?我听说,他一人就杀了上千山贼。”永信再次犹豫,关搏给他的阴影实在太大,现在可算是畏之如虎。

方丈叹了口气,明白到这永信算是废了,不仅仅是伤势,而是有了心魔。关搏一日不死,他终生都抬不起头来。

指望永信用自己的威望跟关搏抗衡,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此计也有风险,毕竟他刚救了全寺僧众,确实不好犯众怒。既然如此,就只有下策了。”

“这下策计将安出?”永信明白,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

“这下策,便是趁那妖人沉睡,你潜入他居室之中,将他一刀了结,然后毁尸灭迹。到时候,就算有人不服,也死无对证。”方丈对永信说出这条毒计,后者便暗自点头。

这确实是下策,一旦被人发觉便会人心尽失,但也是眼下唯一有成功机会的办法。

“那什么时候动手?”永信问道。

“当然是越快越好,你现在正在养伤,正好无人会想到你会在此时动手。”方丈诱惑道。

永信还有些犹豫,关搏虽然沉睡,但给他的压力却不是一般大。

“现在不动手,等他醒来万事休矣。”方丈再劝。

永信也曾经是个杀伐果断之人,否则也当不了这武僧之首。此时已经没了退路,他自然生出些勇气来。

两人在禅房指着商量好了,方丈今晚将附近的僧众都引开,然后永信去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关搏杀死尸体直接扔院后一枯井之中,这便万事大吉。

当夜三更天,僧众在已经熟睡,方丈假意说有山贼复来的可能,将僧众调到院墙附近守卫。因此,宝林寺之中,却成了无人巡守的情况。

永信带着一柄尖刀,悄悄地往关搏所在的禅房摸去。关搏依旧沉睡不醒,不过早已换了一身衣裳,身穿僧衣披散着头发,看着有些不伦不类。

此时那三根线条,除了红线之外,蓝绿两根线条已经比原来翻了一倍。红线却是一直停步不前,也正是这个原因,关搏才一直醒不过来。

永信一路上都相当顺利,很快便潜入了关搏禅房之中。

独眼之中冒出凶光,永信恨不得一刀将关搏刺死。只是这位凶名太盛,自己也吃过大亏,因此还是谨慎为妙。

只见永信小心翼翼走过去,伸手在关搏眼前晃了晃,确认他并无反应之后,这才举起了尖刀。

但正要刺下之际,却听到禅房的门被人推开。

一个年轻的和尚捧着一盘炒面走了进来,一看这家伙便知道是个躲懒偷吃的,却不知怎的选了关搏所在的禅房。

大概是,这地方没人来,特别安全?

和尚与永信对了照面,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永信冲到了咫尺,尖刀就往他身上捅来。和尚情急之下,将手上的炒面盘子扔了,用右臂挡住了这致命一击。尖刀刺穿了和尚的手臂,直接将他手筋切断了。

如无意外,这手臂便算是废了。

一脚将那和尚踹倒,在惨叫声中,永信豁然回头,生怕关搏被吵醒过来。

这一会儿,便看到了滑稽的一幕,原来那炒面盘子正好扣在关搏脸上,将他糊了一脸。

永信看他这也不醒,却也怕夜长梦多,索性舍了这和尚,要先将关搏干掉。

反正其他僧众已经被调离,短时间内有不会有人赶到。

只是当他再一次举起尖刀,往关搏心口刺下之时,却看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

关搏伸出了手,将脸上的盘子往下挪了挪,正好挡住了永信的这一刺。

身受重伤的永信使不出那千斤神力,区区一个木盘子就挡住了他的尖刀,而下一刻,关搏便已经坐了起来,将脸上的炒面抹掉,同时打了一个嗝,吐出一团秽气。

只听关搏回头对那受伤的和尚道:“下次别放那么多油,太腻了。”

一团炒面入腹,在无人得见的地方,那桃子血条不经意地涨了那么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