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的那个春天,海棠姑娘带着陈丹青从那座小城里离开,途径过此处密林。

过往种种,如是云烟,当时若没有那段神奇的经历,若没有遇到那些让他至今仍无法忘怀的人,或许一切又会是另一番模样。

当时他还曾想过,此出饶城,若是混出个人模人样来,也好衣锦还乡,只是一别多年,他也已经忘却了当时的心情,只记得有忐忑有不安,还有多未来的一些茫然和期待,当然,这些对于现在的他而言,也只是一种难以割舍的回忆罢了,若是命运的路口再回眼前,该是选择向左还是向右,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今时今日,再次来到这片密林之中,抬头看向周围的环境,少年的脸上露出一抹恍惚之色,恍如昨日。

众人停下脚步,打算在此打坐休整片刻。

这一路上,胖子一直嚷嚷着肚子饿,只是这荒郊野岭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到哪里去找个客栈投奔,其实以诸人的修为,虽然做不到辟谷,但短短几日绝食倒也不至于被饿死,只是胖子从来也不曾这样亏待过自己,尤其是这几日赶路下来,又累又饿,差点连放弃的心思都有了。

“再忍忍,往前还有百里路,便有一处边陲小城。”夜凉山那位师长开口说道。

周姑娘亦是瞥了胖子一眼,淡淡说道:“幼稚。”

胖子缩了缩脖子,轻声嘀咕道:“咱们是来夜凉山修行的,可不是被当初驴子随意使唤的。”

周姑娘瞪了他一眼,问道:“还说?”

胖子顿时不敢说话了。

身边的陈丹青见状笑了笑,说道:“那就在这里休整片刻吧,我去准备点食物。”

胖子闻言顿时眉开眼笑,说道:“还是陈兄弟厚道。”

陈丹青笑着摇了摇头,朝着远处走去。

一路还算轻车熟路,打来几只野兔野鸡,在小溪边清洗干净以后,架起火堆便烧烤了起来,不多时,一阵扑鼻的香味便传了出来,惹得一旁的朱胖子频频咽口水,恨不得这会儿就扑上去。

“还要再等会儿,撒上调料才好吃。”陈丹青笑着说道。

胖子不禁称赞道:“陈兄弟这是真人不露相啊,修行已经这般厉害了,没想到连厨艺都这么厉害,佩服佩服。”

陈丹青笑了笑,若无其事说道:“这些年独来独往,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衣食起居都需要自己来忙活,所以也不觉得什么厉害不厉害的,后来又在明月楼里做过几个月的下厨,所以才有所谓的熟能生巧。”

胖子听罢,觉得有几分道理,只是他虽然也是独来独往,却不似陈丹青这般勤俭持家,而是习惯了大手大脚的挥霍,干完一笔大的买卖,非得去酒楼青楼里潇洒几日不可。

陈丹青笑着摇了摇头,又说道:“你这么喜欢吃,不去做个厨子倒是可惜了。”

说完,从怀中的布囊里取出几个瓶瓶罐罐,朝着金黄欲滴的烤肉上倒去。

不多时,浓郁的香味已经让胖子挪不开眼睛了。

陈丹青取下烤架,将烤肉切开,给诸人都分了点。

胖子顾不上烫人,直接开啃了起来,周姑娘倒是讲究了一点,一点一点的撕开放入口中,只是片刻之间,脸上的神色变得生动起来,至于其他人,也是被那香味所吸引,顾不上交谈,自顾自填肚子去了。

几只野兔野鸡,肥硕无比,却只在片刻便被众人吃干净了,就连平日里饭量最小的周姑娘,也是胃口大开,惹得朱胖子频频侧目,小声嘀咕,差点被一脸羞怒的周姑娘站起来暴打一顿。

“还修什么行,陈师兄这厨艺,不去做个厨子有些可惜了。”

“那是当然,你见过有谁出门不带兵器法宝,反而带上一身的佐料的。”

“很有道理,化繁为简,虽然是最简单的烤肉,但比起那些百年老店里的招牌菜,也是不逞多让,其实这样的做法,才是最讲究火候和厨艺的。”

“看来这一趟选择和陈师兄同行,是做对了选择。”

有几位夜凉山的弟子笑着说道,不无奉承的意思,大概是美食面前,不得不低头。

这种行为让朱胖子很不齿,这天下只有胖爷骗吃骗喝的道理,这几位同门师兄弟太不上道了,马屁都拍完了,还让胖爷怎么下手,哦不对,是下口。

一顿饭饱吃足之后,众人再次上路,天黑之前若能赶到那座小城,便是最好的打算。

但对于陈丹青而言,却有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对于饶城,对于那里的一切,都有种难以言喻的情感。

此次绕过锦官,而选择这样一条偏僻的路线,其实也是陈丹青的提议,倒不是为了所谓衣锦还乡的小心思,而是一别多年,既然路过,总要回去看一看,宽窄巷的街坊们,明月楼的姑娘们,还有那些形形色色熟悉的面孔,那些人那些事,历历在目,那些年日子虽然过得艰辛,但不痛苦,对陈丹青而言,却是最开心的时光,世间之事,无非如此,得到的不懂得珍惜,失去的才愈发显得弥足珍贵。

“这么说来,这是你的故乡了。”周姑娘看了他一眼,诧异问道。

昔日陈丹青曾和她说起过那段往事。

“出来久了,也该回去看看了。”陈丹青喃喃自语。

说完,又笑了笑,说道:“去看看我那间破屋子是否还在,顺便去王家婶婶坟头上一炷香,对了,还有杜老头,可惜那老酒鬼死了连座坟头都没留下,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不知为何,说起杜老头的时候,陈丹青心中总免不了一阵伤感,杜老头对他而言,亦师亦友,当初甚至连一声道别都来不得,就这样生死两隔,对少年而言,也是一种难以解开的心结。

虽然后来知道了一些事,明白杜老头远非表面上看上去那般简单,但无论如何,在他心中,始终是那个醉酒青楼,卖字为生的邋遢老头,从来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