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塔长老摩挲着碎片边缘那些整齐错落的刀痕,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甚至怀疑,这就是传说中无光圣僧成道前使用过的,那面货真价实的五煞修罗盾,却不知什么缘故,被人硬生生剐成碎片。

回头仔细端详石苇,那小子的确活的好好的,受如此一击而不死,铸塔长老吓出一声冷汗。他的思绪走入了误区,认定石苇是某位大能装扮的,刚才若真的动手,恐怕灭族之祸就在眼前。

阿修罗族的人都忙活起来,乱哄哄地打扫广场,制作各种怪模怪样的祭礼饰物,足足两天两夜还没忙完。趁此机会,铸塔长老将石苇和小曼让到一间大屋里,盛情款待。

“昨日初见,多有得罪,还请公子见谅。”铸塔长老端起酒杯,再次向石苇致歉。

石苇晃晃悠悠地举起杯,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阿修罗族都是灌不满的酒桶,酒宴已经开了一天一夜,这些家伙还在大碗大碗的往嘴里塞。石苇酒量有限,眼下实在撑不住了,强行灌进去半杯,剩下半杯干脆倒在脸上。

“我们离开潜龙州六十多年了,当年有数十万族人,如今就只剩下四万。他们个个如惊弓之鸟,藏在谷中不出,逢人便要戒备三分,倒让公子笑话了!”铸塔长老叹道。

阿修罗族原本居住在潜龙州南部的沿海,如今流落背神州,完全是受到银安店的逼害。

银安店与蛊神祠是一对老冤家,自上古时便争斗不休。

蛊神祠虽也是超级势力,一直以来却只盘踞在北部的山中,实力与坐拥潜龙之野的银安店差距不小,处于守势。但两百多年前,秋雨城兴起,蛊神祠便拿到了长老院的席位,而银安店因从事杀人越货的勾当,为修仙界多不齿,直至今日,在秋雨城竟连一个公开的店铺都没有。

后来陈岭大战,银安店损失了不计其数的人手,连副宗主都死在大灵髓山中。匆匆两百余年,潜龙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蛊神祠策动了两次大战,银安店势微,不仅丢失了潜龙之野北方的大片土地,其麾下的很多宗门也阳奉阴违,甚至公然反叛。

潜龙州战火纷飞,于是成全了专门以炼制法器为业的阿修罗族。阿修罗族的法器精巧耐用,威力不俗,尤其是攻防一体的五煞修罗盾,更是大受欢迎。阿修罗族人手艺没话说,但脑子似乎不大灵光,他们售卖盾牌不挑主顾,无论蛊神祠还是银安店,甚至散修,只要灵石足够,一概好说。然而修仙界并不是那么好混的,发财也就罢了,若想做墙头草,必然会招来大祸。

阿修罗族名义上是银安店的附庸,又地处南海,与蛊神祠隔着千山万水,银安店也专门派人严控五煞修罗盾的去向,本也无碍。

但在一次平叛中,蛊神祠支持的几个宗门竟然为所有修士配备了五煞修罗盾,结果银安店弟子损失惨重,事后彻查,才知道是万古商盟为牟取暴利,将大量的五煞修罗盾转运至秋雨城,再高价卖给蛊神祠。

万古商盟招惹不起,阿修罗族却留不得了。银安店的高层大怒,遂发出格杀令,派重兵南下,誓要将阿修罗族屠戮干净。

阿修罗族也不是好惹的,竟然组织起族人与银安店死磕。数场大战,阿修罗族损失了大半族人,银安店设在东南的数十个分舵也烟消云散。最终银安店大兵压境,阿修罗族残部只好抢夺了数十艘宏镶大船逃入洪浪洋,待抵达背神州,全族只剩下四万多人。

“银安店一心灭我全族,抢夺炼制五煞修罗盾的秘术和我族至宝降神钵。背神州虽少有强敌,却也是银安店的地盘,我们无路可逃,只好藏身在这个山谷中。”铸塔长老叹道。

“你们大可以逃往北方,到了雷源州也就没事了。”石苇颇感不解。

“谈何容易...”铸塔长老摇头道:“潜龙州之东是大荒洋,风浪虽不及洪浪洋猛烈,但海妖巨怪横行,如何敢去?”

石苇沉默不语,在自己看来轻而易举的事情,对别人却比登天还难,一时也不好出言规劝。

“禀告长老,神坛已准备完毕!”一名族人走进来,躬身说道。

“勾澈,快进来!”

铸塔长老一扫脸上的阴霾,笑着挥挥手。一名身形壮硕的族人走进来,跪在石苇面前。

“公子啊,这是勾澈,他的爷爷突崖长老为全族罹难,今日就选他作为降神童子吧!”大长老征询石苇的意见。

“这...”

石苇有些迟疑,莫非降神仪式还要祭品不成?他可不想平白害人性命。

“公子误会了...”铸塔长老会意,笑着说道:“降生童子被神明附体,可以获得某种神赐的异能,族中多少人为这个职司争破头,可是一桩美差呀!”

“原来如此!”

石苇恍然大悟,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人家好不容易争到这个好处,自己可不能毁人前程。

诸事既定,铸塔长老带着大家回到那个祭坛边。

与前日相比,祭坛四周已焕然一新。许多怪模怪样的法器按特定的位置摆放,每一件都有专人看管,阿修罗族的族人身着节日盛装,将广场围得水泄不通,却都退在十数丈之外,按照修为和族中地位列好整齐的队伍。

最奇怪的是祭坛周围的七间房屋。如今的房顶已经被拆卸下来,露出乌黑的圆顶,面对广场的门也被拆掉,原来只是装饰之用。七间房屋一体呈扁长状,有如七个巨大的黑铁碗。

“这就是降神钵!”

石苇第一次见到如此巨大的宝物,竟然需要伪装成房屋。但从其上散发出的诡异力量,不似灵气,也不似妖气和魔气,似与那面五煞修罗盾同源,应该是阿修罗族特有。

“公子当真聪慧过人!”

铸塔长老笑着点点头,然后走上祭坛,勾澈紧随其后,两人在那面旗子前对坐,闭目调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