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苇低着头,呼吸粗重,发不出一点声音。

当日石苇被鹓鶵以业土艮生咒困住,在雷源州停留了五日,期间白诺诺将自己的遭遇原原本本写在那层罩壁上。石苇这两百年来每日看着,早已铭刻在心。

金园被毁之后,白诺诺和金贝贝四处漂泊,但因为某种顾忌,诸界面大能落井下石的并不多。他们只是联合起来,将白诺诺赶到荒僻的西北方,任由她们进入偏远的五方界,但想不到,她们却在这里出了事。

据白诺诺讲,为了消灭最后一波追兵,她与金贝贝殊死抵抗,大战中,金贝贝撕裂五方界,躯壳砸在人界正中,深埋在空桑之海下。白诺诺自己则修为大减,落入人界。事已至此,各界面的大能都不愿自找麻烦,反正金园已毁,大家无意赶尽杀绝,于是纷纷离去。五方界虽受到波及,但九天之上的仙人大多睁一眼闭一眼,任其自生自灭,唯有大天穹宫派出大批弟子,将白诺诺从九天之上追至人间,誓要“除魔卫道”。

后来,白诺诺被南菱等人追到北吉国,在黄榆山下认识了石苇。当时她的修为已经降至炼精境界,元气大损,最终在乌桓上遭到围攻,不得不开辟魂居躲藏起来,就此与石苇分别。这段遭遇说来简单,却不知伴随了多少苦难,石苇心疼不已,加上松树沟镇的血仇,对大天穹宫早恨之入骨。

“他们是高高在上的神仙?”石苇怒极反笑。

“唉,高高在上,恐怕我一辈子都无法企及...”小曼叹道。

“现在我就告诉你,神仙也没什么了不起,早晚有一天,他们都要死!”

“即便是泥塑木胎,我也绝不放过,总有一天我要让他们知道,高高在上的是我石苇!”

石苇暴起,九寒通明剑呼啸而出,狠狠砸在第十二尊玉像上,南菱的化身应声化成碎片,巨力将一大排玉像振落神坛,毁坏大半。

石苇还不满足,将神像的碎片聚拢在一处,用剑柄砸成粉末,又胡乱塌了几脚,这才收手。小曼站在一边惊骇不已,她不明比,石苇究竟与这些仙人有什么仇怨。

“还有这个,他就是遭到天弃的那人!”石苇法决一转,古越溪的玉像也成了一堆粉末。此人的魂魄至今还在弱水城中,每日大刑伺候,更不配受人供奉。

“至于无涯老道,也别想留下全尸!”

石苇仙剑疾引,将无涯道祖玉像的头颅斩下,紧接着是双手双脚,最后整个拦腰斩断。同样与白诺诺有过节,刘玥筎就能冰释前嫌,无涯道祖却惨遭毒手,待遇真是天壤之别。

“你...这是...”

小曼突然意识到,在冰玉城中使用法力,还搞出这么大动静,若被凡人发现是绝逃不掉的。

果然不出所料,凡人已被惊动了。

此时,守城的士兵已被惊动,正急急向神庙赶来,杂乱的脚步声、兵器甲胄的敲击声、呼喊怒骂声响成一片。

“快跑!”

石苇拉住小曼转向后殿,顺手一抛,乾坤袋青光闪烁,两头巨大的蛮兽尸体出现在殿中央。

当两人跑入后殿的小门,便有两道黑气徘徊而入,落在蛮兽的尸体上。下一刻,那两头蛮兽周身溢满黑气,睁开血红的眼睛,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当大群士兵冲入无涯殿,眼前已是狼藉一片。几乎所有的玉像都已遭到破坏,两头蛮兽各自趴在一座玉像上,疯狂地啃咬着。

“畜生,竟敢毁我道统!”

士兵们身后转出那个胡茬大汉,抬手一道黄芒射出,正中一头蛮兽的头部,那蛮兽吭都没吭一声便倒在地上,继而巨大的躯体炸成碎肉。

紧接着又转出一名白袍书生,手中白气翻滚,将另一头蛮兽罩住,巨力竟将它的血液从身体中挤出,兽躯被压成扁扁的肉饼。

“蛮兽大军昨日刚到,怎么就进城了?”书生一脸疑惑地自言自语。

“城门紧闭,该不会发生这种事。”胡茬大汉说道。

“明日将你的谒灵杵挂在城门上,再详细排查城中民夫、兵勇,如有可疑之人立即擒拿!”书生吩咐道。

“遵命!不过这是为何?”胡茬大汉躬身领命,却仍不解其意。

“这两头蛮兽血肉有些腐坏,虽兽丹尚存,却有移位的迹象。我观他们周身死气缭绕,似是魂力所为,这就说明有修仙者混入城中。”书生环顾四周,冷冷的说道。

“属下懂了,原来是魂侍的‘绝骨’之能,不过,他们捣毁神庙却是为何?”胡茬大汉问道。

“无论是何目的,都不能留下活口,大战在即,断断出不得差错!”书生厉喝一声,拂袖而去。

石苇和小曼混在士兵当中,随众人躬身应诺,然后退出神庙。

石苇心中惊骇,想不到冰玉城中另有修炼浩然正气的高人,其功力绝不亚于炼神修士。倘若城中的凡人狠下心排查,他和小曼身份暴露也只是早晚的问题。内有凡人虎视眈眈,外有数量惊人的蛮兽,出城变得更加困难了。

第二日一早,冰玉城中果然开始清查奸细。

凡人的清查不过是老套路。首先怀疑一切,将所有民夫、士兵的祖宗八代翻了底儿掉,确定出怀疑的对象。再将近期出入城门的人审问一番,通过相互检举揭发,缩小嫌犯的范围,所有说不清楚的全部抓进大牢。

与此同时,胡茬汉子将谒灵杵挂在城门上,将所有军队拉出来,来回走上两遍,竟然真的抓住了三名修仙者。这几个人与石苇的目的一样都是想混出冰玉城,前往背神州。

最终,十几个嫌犯和三名修仙者被提堂公审,却无人承认毁坏神庙。遇到这种事,凡人通常有两种处理的方法,一是屈打成招,二是杀光了事。大战在即,胡茬汉子可没空与他们耗下去,于是果断选择了后者。

“那么冲动做什么?害人不浅!”小曼埋怨石苇。

“人又不是我杀的...”石苇略有悔意,嘴还是硬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