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天下分为九州,东灵州只是其中一角,但仅这一州,便已是鸿天浩土,广袤无垠,千万年间,人迹所致,仅十之一二罢了。在东灵州已知的土地上,大大小小的国家何止千百,有国必有政,有政必有纷争,自古以来,国与国之间相互攻伐不休,成王败寇,黎民涂炭的事情总是不厌其烦的重复着。

泸阳国是南方大国,子民数亿,境内有大河泸水横贯东西,直通大海,因盛产丝绸稻米,民生殷富,国力强盛,带甲百万,雄踞一方,周边小国多称藩属,执臣子之礼。

十年前,泸阳国新君继位,诸国来贺,北境邻埠国因盛产玉石,特献璞玉三十六块,皆是无价之宝。谁知进献之时,却平白少了一块,遍寻不得。泸阳国新君震怒,便派使臣前往邻埠国,在朝堂之上斥责其国君,言其不敬上邦,要锁拿回去问罪。邻埠国虽小,却也有尊严,国君不堪受辱,一怒之下烹煮使臣,驱逐其随从,随即联络诸国,整兵备战。北境五国:北吉国、高松国、升阳国、毕阳国、衡水国,皆与邻埠国互为姻亲,同气连枝,且受泸阳国欺凌已久,一时纷纷响应,组成联军,双方陈兵于野,大肆攻伐。

十年纷扰,生灵涂炭。如今,邻埠国已被攻陷,国君外逃,其余五国仍在苦苦支撑,危如累卵。

衡水国与泸阳国边境处,五国联营所在。一大早,营门口便设了几个临时征兵点,大群衣衫褴褛的百姓在士卒的喝骂声中排成长队,等待征召入伍。竖起招兵旗,自有吃粮人,常年征战,百姓衣食无着,当兵打仗已是最好的选择。

“叫什么?”一个满脸横肉的军官按着腰刀,大大咧咧地走出营门,对排在最前面的少年问道。

“小...小伟。”那少年衣着破烂,一副乞丐打扮,怯生生的答道。

“多大了?”

“十四。”

“老家在哪?”军官乜了一眼这个小乞丐,觉得晦气,口气更加蛮横。

“北吉国,玉州。”

“这么远?”军官吓了一跳,北吉国本就遥远,玉州更是万里之外的偏僻山野,这小子是怎么活着走到这儿来的?不过仗打到这个份儿上,五国都投进了老本儿,新兵两三个月就要更换一批,即便是敌国的细作,刺探了军情也没命送出去,还讲究什么出身来历?想到这里,军官便让书记官记下名字和籍贯,放他入营了。

“国将不国呀,小孩子都要上战场了。”一边的书记官抬眼看了看这个少年,心中感慨不已。他不愿多想,又看向下一个,发现这个居然比刚才的那个还要矮,于是连连叹气,大摇其头。

“叫什么?”

“小雨...”

“多大了?”

“十二。”

“老家在哪?”

“衡水国,蕲州...”

军官仍然机械地问话,人群开始缓缓流动,奔向凶险未知的命运。

-------------------------------------------------石苇并没有什么保家卫国的觉悟,他只知道,混在军营中,人多眼杂,很难再被发现。这里是衡水之北,与泸阳国仅有一河之隔,距离玉州更在万里之外,但石苇仍不放心,前些日子走在旷野中,总能不时看到各色光华从高空略过,这些肯定不是天宏山的修仙者,但如今的石苇已经患上了“修仙者恐惧综合征”,整日战战兢兢,仔细思量一番,还是打起了从军的主意。

当兵就要打仗,至于如何打石苇不知道,但按他的理解,应该和江湖中的帮派火并差不了多少,新兵就相当于白龙会市井堂的外门弟子,扮演着炮灰的角色。不过这都无所谓,石苇自信自己死不了,一旦找到机会就可以逃到泸阳国去,从此海阔天空,逍遥自在了。

自从上次取巧杀了李长风,石苇虽遭逢大难,收获也当真不小。药田中的所有草药都填进了那片浓雾,用以抵消水雾术产生的后遗症,但他从李长风的药园中得到了十二种灵草的种子,除了一株龙炎草弄坏了根茎外,其余都栽种成活,重建之后,药田的品质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此外,他还得到了李长风随身的乾坤袋,这是一个储物法器,灌注些许法力便可使用,可储存万物,收放自如。乾坤袋中有一本《凝丹诀》,介绍了数种灵酒、灵丹的炼制法门,更详细讲解了初级丹道的要义,石苇虽然看不太懂,修为也不够,不过他相信,假以时日,自己一定会成为一名出色的炼丹士。此外,乾坤袋中还有两件物品,一个手掌大的布包和一块白铁令牌。布包中包着七块拇指大的宝石,分赤红、翠绿和湛蓝三色,光彩夺目,一看就价值不菲,令牌手掌大小,正面阳刻着一个古拙的“丹”字,背面有两个横长的凹槽,不知是何用意,用法力灌注几次,仍然毫无反应。想不明白就不再去想,石苇眼下只想着如何逃去泸阳国,再炼丹酿酒,大赚一笔,然后去过几天逍遥自在的生活。

新兵的伙食是一个窝头和一碗鱼汤。连年战火,粮食紧张,窝头做得只有手掌大小,且粗粝不堪,鱼汤却是鲜美异常,衡水中鲜鱼无数,因此也不限量,反倒不如窝头精贵。石苇心中有事,两三口啃光了窝头,发觉还没吃饱,又下意识地转身躲进角落,从百梦园中拿出蒸好的馒头,就着鱼汤大嚼,刚想到关键处,却觉得有人在拉他的袖子。

“小兄弟...小兄弟...”一个微不可闻的声音传入耳中,石苇猛然反应过来,就像被狠狠踩中尾巴的猫,一下子蹦起来,连续后退三步,撞上了营帐后门的木板,身体反弹而回时,衣角又被木板上的钉子刮住,“刺啦”一声,石苇一屁股坐在地上,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撕下一大块,布片挂在门上,随风飘荡。

“你干什么?”石苇怒不可遏,忽觉屁股下面一痛,顺手丢掉馒头,从身下摸出一个圆乎乎的东西,狠狠扔了过去...“与你打个招呼罢了,至于吓成这个样子吗?”那人声音甜糯,带有一点软软的南方口音,说话间已经伸出双手,接过石苇扔来的东西,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金色的龟壳,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下,顺手揣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