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苇浑然不知背后跟着那么多眼睛，将叶蓁蓁扔进营帐，便悄悄回到自己的马车里。

仙脉还在自行运转，御气七阶仍遥不可及，前路凶险，还是多一样本事的好。石苇越想越觉有理，于是扯开乾坤袋，将孟道人所赠的那本书册拿出来。

这本书名叫《淬火决》，一看便知是下九流的功法，里面长篇大论占去一半，真正可用的术法却只有三种。

第一种是“火球术”，修仙界小白们的最爱，用来对付一只初开灵智的妖兽都得累个半死，吓唬吓唬御力武者倒还使得。

第二种叫做“火浪术”，说起来好听，其实只是一手攒出一条火舌，射出时仿佛波浪的形状罢了。另外，火浪的速度极慢，瞬发仅至数丈开外，遇到了身手矫健的对手，连人家的影儿都摸不到。

写到这里，《淬火决》突然出现大量的残页，有的连一句完整的话也找不出，显然是被谁大力撕扯过。石苇苦着脸翻到最后，才寻到一篇相对完整的功法，名叫《火脉术》。

读到此处，石苇方才眼前一亮，这篇《火脉术》竟是专供剑仙修炼的功法，其原理也简单，归结起来只有两个字：炼脉。

“离者，有相而无形，然其势烈烈，非等闲可当也。是以古之控离者，神必强、脉必坚，然后器之，方可化灵成剑，所向披靡...”

石苇从前憎恶剑仙，后来瞧不起剑仙，炼化“五煞”后又假扮过一阵剑仙，对这个谱系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

“我尝试一下又能怎样？”

反正这个身体不是自己的，石苇决定敞开了造，即便凝不出真正的剑气，装装样子总还行吧。

由于是残页，《火脉术》可供修炼的只有两篇，名称分别是《横刀》和《断水》，其中《横刀》篇对应御力、御气两个境界，正适合石苇修炼，《断水》篇则对应着御剑、炼精两个境界，完全遵循剑仙谱系的阶品。

剑仙在横刀阶品，所修炼的主要是剑术，以术衍法，即便到了御气境界的顶峰，剑气破体也不过五尺，威力有限。《横刀》篇中介绍了一套炼脉的心法，包括穴位的分布，灵气的走向，以及神识的使用，看起来颇像是凡人江湖上的内功。石苇越看越觉没劲，于是将心法强行背下来，开始将神识分置于两臂的穴道中，连通那条充满火灵气的经脉。

从清晨到傍晚，火灵气有如脱缰的野马般到处乱窜，石苇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拧着眉毛坚持下来。直到太阳再次升起，那些可恶的东西才安静下来，开始跟着石苇的神识缓缓流动，每经过一些穴道，灵力便增强一分，那条经脉也慢慢变得稳固。

稀稀拉拉的营火在窗帘外闪动，那些开启了仙缘的小孩已经起身，开始检查同伴的病情。紧接着，远处淅淅索索搬东西的声音，这一夜又有人死去。

“好端端的修什么仙？蠢货！”

石苇拿出个馒头边啃边溜达，无惧周遭怨怼的目光。

“你也是个修仙者，岂不连自己也骂了？”彤秋叉着腰拦在石苇面前。

“我修仙有谱儿，你们呢？纯属找死！”石苇不假思索地怼回去。

“既然有办法，不妨说出来给大家听听，否则的话，我们就当你是个骗子！”叶蓁蓁也跑过来拦路。

“没错，我是骗子。”

石苇向旁边一闪身，溜掉了。

绕着营地走了一圈儿，石苇将情况摸了个大概。大多数人还在生病，开启仙缘的也虚弱无力，由于人手不够，死掉的人只能被扔到远处，暴尸荒野。人性开始变得凉薄，已愈发与修仙界相类。

“你的良心被狗啃了吧？”

石苇拿起铁锹，背上一个刚刚死掉的同伴，还不忘指着叶蓁蓁的鼻子骂。

挖坑埋人真是个好活计，无论白天黑夜都能大大方方地出门，也不必再受责难。石苇已经打定了主意，每日挖坑一个时辰，其余都用来修炼，直到该死的全都死光为止。

是夜，乌云蔽空。

营地之外的河谷深处，车轮碾压碎石的声音分外刺耳。

石苇猫着腰，用板儿车拖着几个死掉的同伴，趟过河谷中间的溪流，来到一片蒿草茂盛的缓坡前。他抬头看了看坡顶，又将目光移回坡下，然后抄起板儿锹，开始挖掘地面。

“姐姐你看，他真的在挖坑！”

河谷的另一端，叶蓁蓁同样猫着腰，躲在一块巨石的后面。

“难道是我多心了？”

彤秋也坐在叶蓁蓁身旁，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咔嚓——挖地的声音突然停止，想来是土层太硬，板儿锹被撅成两半。

“大爷的，这破玩意儿！”

就见石苇破口大骂，同时丢下半截木柄，捂住肚子。

两个小丫头不约而同地将身体压低，捂住嘴偷笑。

良久，再没有任何声响，叶蓁蓁缓缓探出头来，却见石苇正盘膝打坐，周身荡漾着微弱的灵光。

“是火灵气，大概御气五阶左右！”

叶蓁蓁差点儿大声喊出来，想不到这个窝窝囊囊的都尉也能开启仙缘，且修为与她不相上下。

“不止火灵气这么简单，他或许与你我一样，也是...”彤秋的修为也差不多，眼力却更胜一筹。

轰——一声巨响，山坡上的乱石与蒿草四处乱飞，转眼炸出一个七八尺方圆的洞。两个小丫头惊恐地看到，石苇的左手竟然握着一柄数尺长的蓝色光剑，此剑有锋无柄，显然是从他手心里长出来的。

“...与你我一样，也是一位剑仙。”彤秋将话说完。

“他不是火灵根吗，怎么剑光是蓝色的？”

叶蓁蓁一头雾水，她的灵根属木，剑气是翠绿色的，彤秋灵根属金，剑气也自然是金黄色，在她看来，灵根属火的剑仙，剑气必得是红色才行。

“单从火焰来讲，颜色越淡，温度越高，其蕴含的灵气也越纯净...”彤秋拍了拍叶蓁蓁的肩膀，颇有些卖弄地说道：“...我在一本古籍中看到过，使用蓝色火焰必得修习某些特殊的法门，将自身灵气反复提纯方可。至于传说中最强的白色火焰，恐怕只有灵根天成的强者才能使用...”

彤秋抬起头，望着天空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