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石苇回过神儿来,不禁捶胸顿足。

周玄已顺着铜桥涉水而过,金拓等人也早上了银桥,眼看便要趟到对岸。石苇本打算趁那四个混蛋趟到一半时将他们扔到水里,让他们知道月神的厉害,如今也只好作罢。

石苇踏上银桥,本应漫过脚踝的河水急匆匆退去,让出一条银光闪耀的大道,朵朵浪花规整沉浮在桥的两侧,仿佛最忠诚的卫兵,恭候着至高无上的王者。

“月神在上,这是您赐予我们的奇迹!”

周玄展开翅膀合于胸前,虔诚地祷告,自古以来,月神河还从未发生过这样的神迹,他终于相信,石苇就是月神亲自选定的王者。

“奇迹你大爷!”

石苇偷偷地奸笑,月神河的水也是水,自然任由他摆弄,摆出这么大的阵势就是为了找回点儿面子。瞥见金拓几个吃人的目光,石苇心中舒爽无比,让他们恨去吧,若敢呲牙就往死里打。

场中一时静得可怕,只有云乐儿在掩口偷笑。

石苇过足了瘾,便大踏步走向河的对岸,可是很快,他的脚步又慢了下来...河水极深,内中各种灵气驳杂散乱,唯有水灵气隐隐聚拢成团,构筑成百余个庞大的漩涡。石苇惊奇地发现,这些漩涡中竟隐隐透射出紫红色的魔气,彼此结连一处,似乎是某种深奥的阵法。

魔漩之下是许多忙碌的虚影,似乎许多人正围在一个巨大的沙盘前,交头接耳密议着什么。石苇心中疑惑,却不敢再用神识探查,连忙加快脚步走到对岸。

趟过月神河,便等于通过了月神的考验,成为最最忠诚的信徒。周玄领着众人走进另一座大殿,教宗涂山御已经等在那里。

紧接着便是繁琐枯燥的宗教仪式,涂山御啰啰嗦嗦讲了一个多时辰,然后拿着一个类似鸡毛掸子的东西,在每人胸前的月神徽章上轻轻扫过,正式敕封他们月神骑士的荣誉。

所谓月神骑士,相传是月神巡视周天的扈从,历来由望舒人中最英勇无畏的强者担任。他们时刻陪伴在月神的左右,用手中的银盾和利剑捍卫神的威严...他们的传说激励着后来的勇者...他们的名字永载史册...在望舒人漫长的历史中,能够得到这个头衔的勇士绝不超过二十个,倘若得到了这个荣耀的头衔,继承祖业时便不会有人说三道四,那些庶子们也会乖乖闭嘴。月神祠正是看准了这些王族的软肋,将这些未来的王者笼络麾下。四大王族当然也不傻,但一则无上的荣耀着实诱人,二则大战将近,涂山、白椽二界必然狼烟四起,月神祠大能修士极多,安全不成问题。

但是他们忘了一点,既然成为月神骑士,便要誓死效忠月神,换句话说,就是为月神祠卖命,大战如棋,一招千变,将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敕封的仪式结束,六位月神骑士被安排在望月河边单独的静室,研习教宗大人亲自编写的骑士手册。

石苇发现,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讨厌读书,这本手册足有手掌那么厚,里面的内容又臭又长,而且都是教宗大人刚刚讲过的。捏着鼻子翻了一遍,见天色将晚,忽然想起还有个疑惑尚未解开,他于是悄悄走出静室,隐没于夕阳残照下的望月河中。

相对于河面的宁静,水下到处是满口獠牙的巨鱼水怪,周身荡漾着精纯而内敛的魔气。石苇沿着河底潜行,不一会儿便穿越了月神祠底部的几座法阵,潜入月神河中。

远远的,那些魔漩已经进入视野,那些魔气杳杳若存,看似轻灵,实则狠辣,石苇不禁生出异样的感觉,仿佛回到了当年的心魔基。想想也是,这里是月神祠,情魔伤月的地盘,若不被当做心魔的老巢才叫见了鬼呢,如此说来,在银桥上恍惚看到的人影也是...穿过层层水障,魔气与水灵气愈发混乱,到数里之下,甚至引发了大范围的殉爆。石苇不敢冒进,因为这些法阵的构成不是单纯的水,于是小心翼翼绕开殉爆最猛烈的区域,拼着损耗法力一点点的下潜。

再向下十余里,魔气陡然散去,河底巨大的沙盘已十分清晰。山川、河流、荒漠、大海,各用不同颜色的灵料堆砌而成,中间那株惹眼的巨树告诉石苇,这是一幅虚灵天的简图。

沙盘的四周,许多望舒人在低头忙碌着,他们的服饰与月神祠的祭祀相类,只不过由纯白变成了纯黑。石苇看到,一名修士正从左侧的铁柜中取出数本白色的皮卷,打开来在沙盘上一一对照,然后施展一种秘法,将黑气铺展在卷中的图案上,与此同时,沙盘的某处突然亮起,乌光闪动了几下,随即恢复原状。

石苇正待靠近查探,却见沙盘前人影一乱,十几个白袍祭祀簇拥着几个大人物款款而来。

来的是两男一女,石苇全都认识。云乐儿笑呵呵地踱着方步,教宗涂山御在一旁相陪,周玄稍靠后些,不时伸手指向沙盘,介绍一些山水地名。

“尊上请看,虚灵五十三宫围绕这株灵根而建,形成庞大的虚灵仙域,内中仙人无数,修士更如过江之鲫,其余化外之地广阔无垠,颇多藏龙卧虎之地,着实难以撼动啊!”周玄弓着腰对云乐儿说道。

“撼不动也要撼,无涯早知道月神祠是心魔的老巢,否则也不会出手毁了九元界。你真的以为,凭颂蝶那点化妖的伎俩,就能使他心智迷乱吗?”云乐儿冷声笑道。

“这...这可如何是好?”涂山御有些慌了。

“你们专注战事就好,倘若无涯再下辣手,我自会出面抵挡一二,再说,那位至高无上的月神也绝不会坐视不理的!”云乐儿说道。

“如测算无误,涂山、白椽二界百年之后便会到达五方界,那里仙道昌盛,我们面临的敌人可就不只是虚灵天了!”涂山御放下心来,但紧皱的眉头依然没有解开。

“一切自有定数,该来的终归会来...”

云乐儿抬起头,对着头顶的河水嫣然一笑,美眸中射出精光,定格在某个方向。

石苇大惊失色,吓得差点儿叫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