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祠,六王殿。

石苇已经足足等了一整天。

昏暗的大殿内一共只有五个人,其中四个人聚在一处,不时投来或恐惧、或轻蔑、或愤怒的目光。

除了云女族,望舒的王族已然聚齐。紫金色翅膀的是玄鹏族少族长金拓,湛蓝色翅膀的是龙鸥族少族长程洋,这两位都是石苇的死敌,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淡黄色翅膀的是墨啼族少族长慕容霆,此人沉稳老练,就连喜怒都难辨认。最后一个翠绿色翅膀的少女,是仓庚族的少族长宋巧寒,即便石苇比她高些,也只能看到翘上天的下巴和偶尔翻起的眼白。

这四人并非虚有其表,他们不仅是家族的继承人,未来的王者,还是清一色的通窍上境修士,两位剑仙,两位兽语者。反观石苇,无论修为还是名位,与人家相比都是天壤之别,按照修仙者的法则,他就是该被奚落、嘲笑的对象。

又等了好半天,大殿的角门打开,周玄领着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走进来。

“乐儿!”

石苇尴尬了许久,急忙走上前去打招呼。

万没想到,当初飞羽州赌坊里寄人篱下的卑女,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了云女族的少族长,被月神选定的神恩眷顾者。这个跨越着实大了些。

云乐儿微微一笑,向石苇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站在周玄身边,一言不发。

“既然大家都到齐了,就随我来吧,趟过月神河,便可证明你们的忠诚,得到月神的恩赐!”周玄说着转过身,向大殿深处的一个祭坛走去,以念力转动机簧,眼前出现了一条深邃的通道。

周玄提着一盏灯笼在前,云乐儿紧随其后,金拓等四人聚在一堆,将石苇远远落在后面。转过几道弯,深入地下数里,忽闻水声阵阵,一条大河横在眼前。

河上立着三座桥,左侧金桥,高于水面数尺;中间银桥,与水面平齐,浪花不时翻过桥面,欢腾而去;右侧铜桥,则深陷在水下,看上去需要齐腰而过。

“月神河水可辨忠奸,若对月神不忠,会被浪花掀入河中,修为再高,也要被困三日夜方能上岸。几位皆是王族,可从上银桥。”周玄叮嘱道。

金拓四人郑重点头,仔细整理衣冠,跪在河岸虔诚祷告,祛除心中杂念。云乐儿却不祷告,竟然直接走上金桥,大摇大摆地走过。

“周前辈,她并非有意...”

石苇想起云乐儿曾帮过自己,刚要帮她辩白,却见金拓等人齐齐睁开眼睛,看白痴似的看着他。

周玄有点儿想哭,但他不敢哭,因为一旦将石苇定性为文盲,便证明月神瞎了眼睛,那可是他这个神仆的大忌。于是他耐着性子,将那个尽人皆知的传说又讲了一遍。

相传混沌初开之时,天地孕育了人、仙、魔、妖、鬼五灵,其中妖族共有九位大能,被尊位“九圣”...“不对呀周前辈,不是四象、五兽、十八灵种吗?”石苇觉得自己不是文盲。

“别打岔!”

宋巧寒怒声喝道。

周玄翻了翻白眼,继续讲故事...这九圣又可细分为三兽、三鳞和三禽。三兽者:龙骦、毛犊、金蜃;三麟者:祖龙、巨海、甲元;三禽者:大瑶、天凤、云女。但无数年后,妖族大兴,于是群妖大战争夺尊位,九圣之说就此被打破。

面对这种毫无意义的拼斗,九圣的反应截然不同。

祖龙、毛犊、甲元、天凤凭借子孙繁茂,以家族之力各据一方,将神位封赐给后辈子孙。大瑶亦有这样的野心,遂与天凤结怨,不想凤族竟又出现一位绝世强者,战败自裁。

龙骦、金蜃、巨海虽是单打独斗,却凭借超绝的实力脱颖而出,与天凤、毛犊二族的绝世强者并列五兽之尊。

只有云女不喜争斗,遇事能躲则躲,最终仅位列十八灵种第九位。大战结束后,她便归隐于九元界,留下一脉传承,也就是如今的云女族。

据周玄讲,云女很是看中这点血脉,因此,云女族的每一任族长皆受神恩眷顾,拥有她的神格。如今九元界早毁,偌大的云女族就只剩下云乐儿一位通窍修士,被降下神格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石苇总算明白,有了云女这块金字招牌,云乐儿血统已是高贵至极,绝非其他王族可比,走那座金桥自是理所应当。他本想将云乐儿当做盟友,但如今看来,自己已然高攀不上了。

“你们都被骗了,根本没有什么神格,那女子就是云女本尊!”石苇的脑中传来龙骦之魂的冷笑。

“坏了坏了,她与我交集不少,会不会全都知道了...”

石苇方寸大乱,九元界的云女族人早死的差不多了,传承难继,再好的脾气也要发疯。云女也许不是无涯的对手,也许没办法杀掉颂蝶,但并不代表她不会顺手碾死一个通窍境界的蝼蚁,石苇恨不得立即发出火符,把齐大林喊来救命。

就在此时,刚刚走过金桥的云乐儿回眸一笑,那个有些柔弱的声音再次响在石苇脑中。

“放心吧,所谓云女一族,原本就是我的分身所化,说千百万也可,说仅一人也可。不过我修炼分身不易,九元界因你而毁,你要怎么陪我?”云乐儿仍在微笑,眼眸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

“我认栽了,你继续说!”

石苇虱子多了不怕咬,反正面前是一条河。

“很简单,你给了颂蝶什么,我就要什么,你给了齐大林多少,我就要多少。”云乐儿传音过来。

“我说你们妖族也太没创意了吧,能不能要点儿新鲜玩意儿?”石苇大松了一口气,紧张的心情为之一缓,泉财乃身外之物,只要不寻仇索命,一切好说。

“那好,过几天我来找你,到时若拿不出泉水,小心我翻脸!”云乐儿嫣然一笑,转过身不再看他。

初始只为复仇,想也没想就做了颂蝶的棋子,而现在,这个局已经愈发看不清晰了。今天将云女牵扯进来,明天又不知会与哪位大能生出瓜葛,石苇只能哀叹,无力的感觉袭遍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