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佐被重新扶回了病床上躺下,这一回他非常听话,因为姚菲儿就在他一臂之隔的地方。

袁庆元不放心他的伤势,便叫来医生给他做了一系列的检查。万幸适才的一番折腾并没有牵动伤口造成更严重的后果。他的脸色似乎也不太好,看来外界流传的说袁氏董事长身体抱恙之说也并非子虚乌有。

“爸,刚才你也听到了,医生说我只要安心静养,很快便会没事的。你先回去吧?”袁佐靠着枕头看着他,然后又看向袁婷婷,“婷婷,打电话给司机老乔,让他上来接爸。”

袁婷婷显然还没从他哥哥要娶姚菲儿为妻这个消息中回过神来,一直闷闷地坐在一边。听见他的话才抬起头来,似乎有话要说,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她在外人眼中一直是一个任性、娇蛮的公主。她确实是。但是在骨子里,她其实是一个传统的中国女性。在家里,很多事,她都习惯听从父亲和兄长的安排。

袁庆元并未推辞,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按下车窗,他抬头望着白色建筑上那个鲜红的十字。他从来不是一个宗教信徒,可此刻他只想虔诚地感恩。没人知道号称商界不倒翁的他,在来的路上,精神已经近乎崩溃。

上一次这么失控是什么时候呢?

得知他们的妈妈去世那天,他也是如今天这般手足无措。只是他演技太好,表现得太过冷静了,所以,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包括他自己的女儿,婷婷至今都没有原谅他。他们父女之间,从来都只有冷漠。

他也有过不解的。那时候的他还年轻,为事业拼搏确实带着野心,但是,这一切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妻子孩子。为什么他们都不理解他?就连自己一向乖顺的妻子也开始跟他闹,为此还患上了抑郁症。

随着时间的消逝,这种不解慢慢淡了。他开始明白家人的意义。可是,等他回过头来看时。他们似乎都不在了……

捏了捏鼻梁,他强行把自己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他这是怎么了?是越来越老的缘故吗?最近似乎越来越喜欢回忆了,经常一陷进去就不可自拔……

唉……

他叹了口气。穆非与覃雅的关系瞒不过他的眼睛,自己女儿的心思他又岂会不知?婷婷那么执拗的性子,怕是要受伤……

算了……关上车窗,他吩咐老乔开动汽车。年轻人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他已经插手过一次,事情最终还是没有按照他希望的那样发展。

穆非让Steven回公司去了,VIP病房里除了姚菲儿和袁佐,就只剩穆非、覃雅和袁婷婷三人。

袁佐躺在床上,侧头看着姚菲儿,眼睛一眨不眨。

婷婷坐在袁佐病床前照顾。

覃雅坐在姚菲儿病床前照顾。

穆非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偶尔拿着平板处理公事,偶尔抬头看看姚菲儿和袁佐的状态。

一个小时之后,穆非的电话响了。他接通了,只应了几声便挂断了。起身走向趴在病床边上出神的覃雅。

“怎么了?”覃雅似是有所察觉,抬起头看着他,眼神却还有点迷蒙。

“阿姨他们到了,我下去接他们。”

“我……”覃雅作势要起身。

穆非却压着她的肩膀制止了她的起身。“还是我去吧。我对这里更熟。”说着他一边披上西装一边往外走,到了门口又回过头来问道,“安排他们住在家里,你没有意见吧?这样方便些。”

家里?是说穆氏庄园吗?覃雅愣了一下,微笑着点了点头。

穆非走了。袁婷婷强装的镇定几乎立刻就破碎了。原来他们之间是这样的关系?互相尊重互相信任互相依恋……她一直安慰自己。她之所以会输给覃雅,只是因为覃雅近水楼台先得月而已。她有时候甚至会恶意地揣测,是覃雅用了什么见不得的人的手段勾引了穆非。

可是,她刚才亲眼见到了他们之间的交流和互动。他们之间的关系远比她想象的要牢固,有时候像兄妹,有时候像恋人,有时候又像家人。

她真的能把她的穆非哥抢回来吗?

“小雅。”她起身走向她,脸上带着一贯得体的笑。

“婷婷,你别太担心了。医生刚才也说了,阿佐哥哥不会有事的。”覃雅以为她担心袁佐,便安慰道。

“小雅,你知道吗?我一直挺佩服你的。”婷婷继续笑,眼神里却带着鄙夷之色。

覃雅听她语气陡然尖锐了起来,这才发现她的怪异之处,疑惑地看着她。

“你与穆家有何关系?竟然可以毫无羞愧之心在穆家白吃白住了三年!你看看你,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学习用品,哪一样不是穆非哥买的?”

“婷婷!”袁佐严词呵斥。

她却并没有停下来,继续说道:“如今倒好,连家人都带来了。刚才穆非哥还说,姚菲儿在医院所有的费用由他承担。呵,他是欠了你们一家人的吗?覃雅,你不觉得羞愧吗?”

覃雅没有说话,只愕然地看着她。看来,这个朋友是无法争取了。这个结果自然不是她所期望的,她们毕竟是同学,她还是阿佐哥哥的妹妹,但是,事已至此,她也并不想强求。

“小雅,对不起……”袁佐却是担心地看着她,声音却放得极低,他怕吵到了姚菲儿。

覃雅安抚地朝他摇了摇头,站起身来与婷婷平视。“我并不觉得羞愧。”

这是她的真实想法。早在高一那年,婷婷就隐晦地暗讽她是寄生虫,她自己也想过这个问题,如今她早已不去在意。

比如说今天的事,她现在并没有能力处理好,所以她愿意依赖着穆非。

再如经济上,她已经尽她可能地打工赚点零用钱,她也曾劝过穆非不要送她太多的礼物,可他将送她礼物视为乐趣,她无法阻止,也不想剥夺他的这种乐趣。

她想过,等她有自己的经济能力了,一定会做些力所能及的付出。

她并不是一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想通了,便再也没有为此而烦恼过。如今袁婷婷提起来,这般咄咄逼人的质问,原本是希望给她一定的心理压力,她一定想不到,覃雅的内心并不如她表面看起来那般柔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