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sey留下了一句“走着瞧”,然后踩着高跟鞋趾高气扬地离开了。

“袁叔。”穆非牵着覃雅走向袁庆元,然后低下头看着她,“叫袁叔叔。”

“袁叔叔。”覃雅乖巧地微微颔首。

“怎么样了?”袁庆元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说不上严厉也说不上嫌弃。然后他看着穆非问道。

穆非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袁庆元一双鹰眼微微眯起,眉间皱成川字。他是不喜欢姚菲儿,却也不希望她死。其实,他只是不喜欢她和袁佐交往,并不厌恶她本人。事实上,他到现在还记得当年那个笑得意气风发的女孩。

那时候,袁佐兴冲冲地告诉他,他爱上了一个女孩。

这个孩子就是这样的,虽然有些放荡不羁,却是极单纯极重感情的。他对他这个父亲也一样,尽管他也怨恨他把工作重心都放在工作上而忽略了他的母亲和他们兄妹二人,可他从未因此而疏远他。他有什么心事,必定第一个告诉他。

他并未在意,男欢女爱本就是寻常之事。可是,他渐渐发现,袁佐对这个姚菲儿太过上心了。

有一次,他们吵架了,袁佐当晚就喝了个酩酊大醉,又哭又闹一个晚上。找了他身边的朋友问了才知道,原来袁佐与姚菲儿交往之时并未透露自己的身份,姚菲儿也不知如何就知道他的身份,竟然要跟他分手。

这可不行,他袁庆元的儿子,他的喜怒哀乐怎能被一个女人左右?他私下约着姚菲儿见了一面,他自问阅人无数,一看便知这是一个虽出身贫寒但满腹骄傲、自尊心极强的姑娘。

她不适合他的儿子。

袁佐需要的是一个像他母亲那样的女人,出身名门,优雅内敛。他需要一个愿意默默为他奉献的女人。

所以,他给了她一笔钱,要求她离开。

她拒绝了,噙着屈辱的泪水。

袁庆元并不感到意外,倒是对这个女孩又生出了几分欣赏。只是,还是不合适。于是他让秘书打探了一番她家里的情况。秘书很快就给出了回复——她和中国千千万万的农民子女一样,履历、亲属关系简单得几乎透明。当然,她的软肋也就越发明显了。

如她所料,为了她父母的工作,她答应了。不仅如此,她还答应收下他的钱,只为让袁佐死心。

现在想来,他对她还有一点佩服。那样的年纪,遇到这样艰难的选择,手都在发抖,表面却平静如水,未曾在他面前落一滴眼泪。

所以,他不希望她死。再说,她的生死还牵动了袁佐的心。

就在这时,急救室的门打开了。

覃雅冲了过去,着急得说不出话,只能憋着气紧紧地盯着医生的双眼。

“我们已经尽力……”

一句话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眼前一黑,她几乎颠倒,幸好穆非紧紧跟在她身后,一伸手便捞住了她轻飘飘的身子。

“小雅?”他担忧地唤她,声音却是极轻极温和的,好像怕惊吓到她似的。

覃雅听着他的声音,努力保持着清醒,过了一会儿,缓缓睁开了眼睛。

“各位听我说完。我的意思是,我们已经尽力抢救,暂时保住了病人的性命。不过,接下来的七十二个小时才是关键期,能不能让伤情稳定下来,还要看观察的结果。病人需要清静,尽量不要吵闹,但是每隔一段时间可以跟她说说话,病人意志力的强弱也会影响伤情。”

覃雅抚着胸口庆幸,这医生说话真让人揪心。

“那多谢医生了,病房的话,安排她与袁先生一间就行。”

那医生在急救室就已经见过穆非,知道他是一个可以做主的人,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姚菲儿很快被推出来了。

“菲儿!”

“姐姐!”

覃雅和袁佐围了过去。

她的样子糟糕极了。露出皮肤之处倒不见有什么伤口,只是整个人虚弱得几近虚无,她明明只躺在那,可总感觉她随时都有可能消失。她的呼吸该是很微弱的,但因为套着氧气罩,声音变得急促而尖锐,反倒让人听着更揪心了。

她很快被护士送到了袁佐的VIP病房。众人都跟了过去。

袁佐转着轮椅到了床头,他想伸手摸摸她的脸,在半空中停顿了几秒,终究还是放下了。还是不要惊扰到她吧。七十二小时吗?七十二小时又怎样?无论多久他都愿意等。既然刚才死神没有带走她,就再也别想把她从他身边带走。

他们之间,误会太多,彼此都那么骄傲。此刻回头去想,真是可笑!明明他们都还年轻,现在他却有一种岁月蹉跎的错觉了。

“菲儿!”他看着她,无声地呼唤。兜兜转转了太久,也许你我都有点疲累,休息一下也好。只是,你一定要醒过来,然后我们都别闹别扭了好吗?我们已经浪费了很多美好的时光,以后,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幸福地在一起。

“爸。”他把轮椅转向袁庆元,脸上竟然带着一种释然的微笑。“我从未求过您任何事。我现在只有一个心愿,您能不能答应我?”

“哥!”袁婷婷似乎猜到了他想说什么,气得跺脚。她红着眼圈望向袁庆元,她相信他一定会出面阻止的。

袁庆元却没有说话,平静的神色让人看不出他是何态度。半晌之后,他叹了口气,问道:“你不介意她以前对你犯下的错?”

袁佐坦然地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他摇了摇头。“我爱的,是全部的她。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又是半晌,袁庆元又叹了口气,这回声音还有些沙哑,听着有些岁月无痕的沧桑感。“如果我告诉你,当年的事另有隐情,你是不是会更加义无反顾?”

袁佐怔怔地看着他。

隐情?

其实他无数次考虑过这种可能。可他心里却一直认为,那些都只是他想安慰自己而自欺欺人的想法。

“她从未背叛你,是我用她父母的工作要挟了她。至于那张支票,就我所知,她从未动过。”

袁佐还是怔怔地看着他,视线却已然模糊。

“现在你已经知道真相,你的心里是不是在怪我?”

袁佐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问道:“那么,爸爸,您为什么选择现在告诉我?您有能力瞒我一辈子的,不是吗?”

“你想娶她不是吗?”袁庆元反问。

“是,我要娶她。”

“那就什么都别问了,我虽然不赞同,但也没办法阻止你,我只知道我不能让你带着芥蒂走入婚姻的殿堂……”